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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不开心病房”。

2019-06-14    作者:鳗鲸的海    来源:网络

  “

  不开心病房

  ”

  2019/06/14  周五

  音乐:盘尼西林 - 再谈记忆

  插图:鳗鲸

  游水开始

  

  最近凌晨睡不着,我就一直在写我琐碎的“病房日记”,写着写着发现自己写了六千字,于是得分成两篇发了。

  不过,总而言之,一句话

  你的鳗鲸,历经千劫万难,我,回来了。

  1,

  我在病房里待了23天,医生没有骗我,要三周的时间,一天都没有少。

  护士们扎针的时候特别像容嬷嬷,我手上的针孔,从左手掌,左手臂,扎到没地扎,到右手肘,右手,至今留下一手红色的针眼,和固定吊针的透明胶带撕掉的痕迹。

  到后来我都开始哭着求情了,负责吊针的护士姐姐依然每天笑脸相迎的把银色针头往我的静脉里扎。

  23天的时间,我瘦了8斤,病房走廊放着体重秤,我每一天跟护士唠完嗑,就站上去称一称,看着自己体重在递减,165的身高,从88斤,掉到80斤。

  我想我可以确认,痛苦这种情绪,真的有减肥的功效。

  出院那一天,家人帮我拎着行李,我跟所有照顾过我的护士告别,我说,“谢谢这段时间来的照顾,我会努力变开心的!”

  她们的笑容很温柔,温柔到我以为,我是这个病房里唯一的病人。

  对了。

  忘记告诉你们了。23天前面的大部分时间,我都住在一个“不开心病房”里。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介绍,就称它作“不开心病房”好了。

  住在这个病房里的人,大都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

  这个病房跟其他的病房不一样的是,它会在每天晚上十点钟就准时关门熄灯,而且,它没有任何打得开的侧门和窗户。

  他们睡前都要服用药丸,我把它叫做“仙女药丸”,因为只要服下它,连我这种长期睡不着,睡眠质量极差的人,都可以到一分钟内立刻睡到打呼的程度。

  虽然随着服用时间长度的推移,它似乎正在慢慢减缓它的药效。

  所以现在吃了药的我,还可以在凌晨意识清晰的写下这篇文。

  2,

  我在病房的奇遇,是这段人生之中特别难忘的,复杂的经历,我想几天几夜都难以说完。

  首先,病房里有一位年纪最大的,88岁的老奶奶。

  奶奶平日里由护工看着,儿子女儿偶尔才来。

  她一开始总不说话,我跟她一样,如果没人来,我们就没日没夜的躺着,不说话。

  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带着A,而她的耳朵好像听不太到声音。

  后来我听妈妈说,这奶奶是有动静的,护工常偷懒跑去外头开小差,平时奶奶要上厕所,护工不在,妈妈就会搀扶着她进去,帮她挂好输液袋。

  那天我在厕所里晕倒了,浑身冷汗,倒在冰凉的砖块上,听觉是有的,就是痛到无法撑下去了。

  妈妈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是一直摇晃我,哭喊着我的名字。朋友和护士赶进来,把我抬到床上去,听妈妈说,当时那位奶奶也冲过来帮忙了。

  之后我每次去上洗手间,稍微久了一点,奶奶就会跟我朋友说,“快去看看,小姑娘别又晕倒了”。

  有时候天很晚了,我侧过身去睡,总能看到她还没睡着,她睁着眼,就望着天花板,空空的,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的不开心源头又是什么。

  于是我盯着我的天花板,她盯着她的天花板。

  在药物起作用之前,我们的天花板像是每天更新的连续剧,她是粤语长片,我是偶像言情,有时候看着看着还会莫名其妙掉眼泪的那种。

  3,

  我的隔壁床,是一个13岁的小妹妹。

  这个妹妹从搬进来的那天起,看起来就不像“不开心”的,她讲话乐观明朗,总是很活跃。

  她会问她妈妈好多问题,千奇百怪的,她会在走廊走动,结交了好多其他病房的朋友,无聊了,就会找护士站的姐姐们聊天。

  我听说,她是这个科室里,最小的一个病人。

  某天中午,她变得很奇怪了。

  吃完午饭回来便不说话。之后就是一直往外面冲,被家人拽着,没办法,护士拽着,没办法,才叫了医生来。

  值班的男医生来了,问她,“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想做什么?”

  问了三四遍,妹妹坐在床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睡在隔壁的床上,看着她。

  我怀疑是我听错了,但她的重复证明我没有。

  她说,“我想跳楼”。

  只有四个字。

  “先推20”,我听医生跟护士这么说。

  之后这句“先推20”,就常常出现在这个13岁的小妹妹身上。

  你也能猜到,是镇定剂吧。

  妹妹情绪恢复平常的时候,我和姐姐会经常鼓励她,免不了俗总会告诉她,“你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人在等你”。

  有一天我在填测评表,妹妹盯着我,我抬头,跟她对了一眼,她说,“姐姐,你真好看。”

  我笑了,说“谢谢你,你很善良”。

  这么善良的小女孩,为什么会想要跳楼呢。

  这个问题一直没在我心里消散。

  4,

  也是有一晚,事件再重演,我才鼓起勇气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母亲一脸疲倦,像求救一样求助于我,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具体事件我没有过问,但总的来说,遭遇了被排挤,以及校园暴力。

  成绩班里数一数二;

  以前还有朋友的,某一天开始就没有了,回家也不说话了;

  会用刀子割皮肤,更直白点说,是割手腕。

  持续很长时间了,还听说,她曾经进过icu。

  我不知道,她是否经历了欺骗,背叛,暴力。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性也超出了她的预期之外。

  有一晚在病房里,她出现了幻觉。

  妈妈帮她洗澡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她总问她妈妈,为什么门一开一关的,你看它又开了。

  之后又看到窗帘有人,一直挣扎,喊着让她不要过来。

  病房的人都过来了,问她看到了什么。

  说是有个女生,“她说我很烦,叫我去死。”

  我拼命告诉她,“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不存在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都在你身边!”

  所有人跟着我一起告诉她,“对,那都是假的!”

  终于那次,妹妹不需要再被“推20”了,她吃下仙女药丸,很快就睡下了。

  5,

  这个病房里,有13岁的妹妹,有88岁的奶奶。

  也有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有暨大大三的学生,还有一些研究生。

  他们都很天才,愤怒起来甚至会用英文对骂。

  520那一天我收到了玫瑰,是认识的一个姐姐送的,她是隔壁病房的。

  她是一位妈妈,有个一岁的孩子,肚子里怀着另一个宝宝,她是产后抑郁,陪伴她的是母亲,不是丈夫。

  我不想猜测发生什么事情,我想也没必要猜下去。

  这个病房里的人,大家也许都有耳闻,但从不互相追问。

  那天她来我们病房表演唱歌,她说耳机是以前她老公买给她的,想给我们唱一首周笔畅的《笔记》。

  唱完后,她走到我床前,跟我说,“妹妹你真好看,我喜欢你的短头发。”

  我告诉她,你也很好看,短发也会好看。

  下午她的家人就带她出去剪了短头发,回来后她来找我,送了我花。

  是一支玫瑰,妈妈帮我把它插在床头,跟我的小王子杯子一起。

  我们在不开心病房,还有仙女药丸,感觉这像是一个温柔的异想世界。

  6,

  第一次走进这个科室,可能会觉得,这些人很怪异。

  我在这待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我却觉得他们都很可爱。

  他们都说这里的人有病,我觉得真正有病的人在外面,不在这里。

  她们在病房里打牌,互相串门。

  每个人明明自己很不开心,每天需要接受仪器的治疗,可却拼命想要让别人开心。

  整个病房一起帮助其他有困难的病人,正如我晕倒了被救,像鼓励妹妹走出校园暴力的阴影。

  每当有人出院了,先是开心,随后又很不舍得。

  我知道,等我下次回去复诊,他们一定都不在那了,也许不开心的人已经换了一批。

  我以后都不会知道,如果按照我的建议,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妹妹到底能不能走出来。

  就好像他们也没有人知道,我能不能走出来一样。

  最后。

  来看我的男生还蛮多的,有一天我睡着,戴着耳机,其实没开音乐。

  是以为我听不到吧。

  妹妹问她妈妈,“妈妈,那么多男孩,到底哪一个才是姐姐的男朋友?”

  妈妈问她,“你觉得哪一个好?”

  “这一个,姐姐每次见到他都好开心。可是那一天那个哥哥比较帅。很难选,因为姐姐认识的男朋友都对她很好。”

  我背对着她们,偷偷被她逗笑了,离开那天也没来得及告诉她:

  以家人,以朋友的名义,你可以被很多人爱着,同样可以爱很多人。

  如果你能看到这里,我还想告诉你,《你好,旧时光》里,余周周有一个“主角游戏”,陈桉教给她的,它帮助周周走过了一段很难过的时间。

  所谓主角游戏,就是——

  在你不能去面对这个世界时,就去“创造”出一个神奇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你是绝对主角,是超级英雄,是一切的创造者。

  如果你在人生里再次被打倒了,就想想这个“主角游戏”。

  我知道,怀了孕的姐姐,经常看天花板的奶奶,13岁的小妹妹,就是那一群“快乐太难,那就祝你平安”的人。

  但我不想这么说,我很清楚,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快乐,就没有平安。

  我想告诉“不开心病房”的超级英雄们:

  快乐不难,一定 要找到快乐。

  一定,可以吧。

  

  起身上岸

  你在这片海里倒数第 82 次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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