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微酸情事（二十五）

　　长篇连载《微酸情事》第25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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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透过落地窗，陈白终于等到了莫小晚，她从一辆凯迪拉克上下来。送她的人下车绕到左侧，为她拉门的时候，还绅士地用手遮了遮车顶，他穿一身黑色的阿玛尼西装，贴身的剪裁加上翘肩的设计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妖气，陈白在心里丢了一句“啊呸”。

　　再看看莫小晚，她穿着一件窄袖的中式上衣，白色的真丝透出珍珠般的光芒，柔顺的翻领在胸口处自然交叉，再在腰际的位置挽出一个蝴蝶结，下穿黑色阔腿裤，金色细高跟鞋。女人味十足又不乏干练简洁——陈白有些酸涩，这样特意打扮是因为她很重视约会的对象吧。

　　“请问你要买这件吗？”有个女声在陈白耳边响起，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拿着一条裙子。

　　陈白尴尬地笑笑：“那包起来吧。”为了不错过莫小晚，陈白找了正对他们小区大门的最佳观察位置——对面的女装店。他在这家店里待了足足两个小时，把所有的衣服都看了个遍，让老板娘都开始怀疑他是同行来探情况的。

　　陈白刷卡签字，然后提着纸袋子拔腿就朝对面奔了过去。

　　“你丢东西了！”陈白在莫小晚身后扬声喊。

　　莫小晚下意识回头，见是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小姐，你东西丢了！”陈白死乞白赖地跟在她身后，“看看嘛！”

　　陈白朝她面前挥了挥手里的钱包，莫小晚惊讶地停了下来。这个钱包放在上次在波士顿被抢劫的包里，当时她和陈白翻了几条街的垃圾桶都没有任何发现。

　　莫小晚伸手去拿，陈白手疾眼快地躲开，嬉笑：“怎么谢谢我？”

　　“那你就自己留着吧。”莫小晚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陈白有些气馁地跟在她身后：“小晚，刚才送你回家的人是谁？”

　　莫小晚没有回答。

　　“现在社会可复杂了，你看他穿的什么嘛！”

　　莫小晚依然目不转睛地朝前走。

　　“我可是律师，见过的骗子可多了……”陈白亦步亦趋，“要不我给你分析分析？”

　　莫小晚把门卡一刷，在陈白想要跟进来的时候，她按了一下门上“管理室”的呼叫器：“保安，麻烦你们来看一下，这里有个形迹可疑……”

　　陈白一手关掉呼叫器，另一只手把莫小晚拦住：“你怕爱上我吗？”

　　“让开！”莫小晚皱眉。

　　正当两个人僵持的时候，苏瑾从台阶上下来，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也能看到陈白投射在莫小晚身上炙热浓烈的目光。她没有想到，陈白追人会这样死缠烂打，不仅把办公室租在她家附近，还设计在各种场合与她巧遇。她们去餐厅的时候，他正好在；她们去超市的时候，他也推着购物车出现；她们在公园里晨跑，他也跌跌撞撞地跑在左右……

　　“去哪里？”莫小晚与她打招呼。

　　“刚才中介说有一处房子，我去看看。”苏瑾见过梁宏后，回来就去房产中介那里登记了信息，只要房子合适就算房租稍贵一点儿她也能够接受。一想到李凤华对梁宏的态度，她的心就惶惶不安。

　　“都说了就住这里。”莫小晚挽住她的手臂，“你刚刚工作哪有那么多闲钱，何况还要给梁宏治病，不都需要钱吗？”

　　陈白忍不住插嘴：“要搬走？”

　　苏瑾点点头。

　　“那顾铮知道吗？”陈白顿了顿，“这种事……”

　　“别告诉他。”苏瑾急急地说，“他最近忙。”顾铮申请调回家乡后，最近在给一批飞行员上操作课，每天都会忙到很晚才下班。她的工作也很忙碌，虽然职位是总裁助理，但毕竟是个新人，打杂跑腿等琐碎的事都会轮到她，加班是常态，每天熬到很晚回家，她和顾铮也不能常常见面。

　　“不如我替你找房子吧。”陈白自嘲地笑笑，“反正我的律师事务所也没有生意，闲着也是闲着。”

　　“不用。”苏瑾连忙拒绝。

　　“就这样说定了。”陈白把手里的钱包塞还给莫小晚，“就只找回这个，里面的钱没有了。”

　　为了怕莫小晚再拒绝，他转身就走，慌乱的背影在台阶上踉跄了一下，莫小晚“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掩饰地撇撇嘴：“丢都丢了，捡回来我也不用了。”

　　陈白一转身就噼里啪啦地把刚才听到的话转述给了顾铮。

　　陈白笑得很欢畅：“兄弟，我就帮你到这里了。”

　　顾铮有些隐约的失望，苏瑾没有跟他提梁宏的事，也没有提要从莫小晚那里搬走的事……即使是现在，她在他面前依然有所保留，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的麻烦……她是不信任他，还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内心里接纳他呢？

　　在他看来，爱不就是分担和分享吗？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走进苏瑾的心里，去看看他在里面到底站在怎样的位置。

　　那天晚上，当顾铮和苏瑾通电话的时候，她也什么都没有说。他亦没有问，只是在挂断电话的时候发了好一会儿呆。

　　窗台上的素馨开花了，黄色的小花，一簇簇开在枝繁叶茂里，没想到，他在高中时养的这株花竟然会长得如此好，就连母亲都诧异了。

　　一只纤细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惊喜地回头，看到来人，瞬间就萎靡了下去。

　　“至于嘛？”于蓓蓓看到他瞬息万变的表情很受伤，“就不能高兴点儿？”

　　“怎么进来的？”顾铮皱眉。

　　“敲门你没听见。”于蓓蓓凑到他面前笑，顾铮被吓住一样往后躲闪。

　　“妈！”顾铮朝楼下大叫，“这深更半夜的不关好门，您不怕进贼吗？”

　　于蓓蓓才不管他的冷嘲热讽，提着裙子偏着头问：“很仙吧？”

　　她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条很长的水蓝色裙子，每走一步都得小心地提着裙摆。

　　顾铮含糊其词，干脆朝楼下走去：“妈，妈！”

　　母亲从楼下探出头来，她脸上敷着一张白色面膜，只露出眼睛和嘴巴，有点儿瘆人：“蓓蓓给我送了新面膜，你陪她聊会儿天。”

　　“有什么好聊的？”顾铮嘀咕一声，“这大半夜的，都跑出来吓人。”

　　“你在找房子？”于蓓蓓看到顾铮开着的电脑页面，怀疑地问，“肖阿姨会同意吗？”

　　“天晚路上不安全，赶紧回去。”顾铮把于蓓蓓往外面推。于蓓蓓作为安检人员不能随意换岗，她知道顾铮调回来后，去求她老爸，然后动用了关系竟然屁颠屁颠地跟着顾铮又回来了。

　　“要下雨了，送我呗！”于蓓蓓撒娇地晃荡着他的手臂，“我没带伞。”

　　顾铮看看外面的天，果然风起云涌，闪电夹着雷鸣，看来会有一场暴雨。他心里顿了一下，刚才跟苏瑾通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公司加班，他有些担心。

　　他想也没想就朝楼下走，于蓓蓓跟了上来：“别急，我先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呀！”

　　顾铮指指玄关上的伞：“你拿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另一把伞疾步走出去。

　　“喂——你不送我？”于蓓蓓气极地跺跺脚，跟着顾铮追上去。

　　“你自己回家，我要去接小瑾！”顾铮在风里回答她。

　　还在路上，雨已经唰唰地袭来，即使雨刮器不断地刮着，他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他尽量把车开得稳当一些，以免溅起的水花泼到路人身上。强力的车灯将路面照得一片雪亮，他看到如瀑布一样倾泻的雨水。

　　这城市的排水系统很不好，一下大雨很多地方就会有积水，总是被人戏称，又来江城看海。

　　前面路段被临时拦了起来，警车和救护车都闪着灯，变窄的路面车辆缓缓通行，顾铮知道是出车祸了。

　　这样的雨夜，让人有些心惊。

　　到苏瑾公司的时候，他并没有给她打电话，只是站在大厅外面，静静地等她。路灯很暗，再远处就是黑黢黢的一片，风像从四面八方涌进心底，在这夏夜也让人感觉到刺骨地冷。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顾铮看着上面于蓓蓓的名字，有些迟疑。

　　接通的时候他听到了于蓓蓓惊天动地的哭喊声：“顾铮，快来救我！我的车被淹了……”

　　顾铮的大脑蒙了一下，然后镇定下来：“你在哪里？现在怎样？”

　　“在积玉桥，车子在下沉，我打不开车门。”于蓓蓓的声音哆嗦得厉害。

　　“我马上来。”顾铮挂上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手颤抖得厉害。于蓓蓓走的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路，她应该是跟着他过来的，所以她离他并不远。

　　顾铮把车开到最大马力，闯了好几个红灯，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积玉桥。他一眼就看到于蓓蓓的车停在路口，谢天谢地，车子只是陷在一个水洼里，四个轮子都淹没了。他提到嗓子处的心在这一刻放了下来。直到这时，他才察觉自己怕得要命——报纸上已经刊登过很多起这样的事故了，他承担不起任何于蓓蓓为他受伤的可能性，因为他除了歉意和感动，什么也不能报答她。

　　他蹚着水走到于蓓蓓的车前，拍打她的窗户，哗哗的雨声把他们的声音都盖住了。他拉不开车门，知道她的引擎熄火了，她被困在了车里。顾铮转身回车里找来工具，然后敲碎玻璃，让于蓓蓓从车里出来。

　　她抱着他拼命地哭。

　　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她连拖带拽地带到了自己的车里，他开了暖气，让他们都暖和一些。有好一会儿她就只是吓傻般地哭。他拍着她的头轻声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

　　他后怕不已。如果于蓓蓓真的有事，他不会原谅自己。

　　“你怎么来这里了？”顾铮轻柔地问。

　　“外面风大，我怕你冷。”于蓓蓓惊魂未定，“我只是想给你送一件衣服。”

　　顾铮心里一热，揉揉她的发：“傻瓜！”

　　于蓓蓓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拽住他胸前的衣襟：“刚才我以为我会死，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顾铮，我好怕，好怕。”

　　第一次，顾铮没有推开她，他轻轻地拍着她，像哄孩子一样呓语：“不怕不怕了，乖。”他没有一颗铁石的心，他在此时被于蓓蓓深深地感动了。一直以来，他总觉得她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追着他就是好玩，也许追一追她就觉得不好玩，放弃了。他甚至把最好的哥们范加林介绍给她认识，希望她能转移目标，可她就是缠着他不放。他一直烦她，对她从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也糟糕，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她认真得让他惭愧，但感动不等于感情，他的心已经容不下别人了，他要怎样做，她才能明白？

　　最傻的人，是不是明知没有机会，还要一意孤行呢？

　　他叫了拖车，再把于蓓蓓送回家，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了。这一场暴风雨已经慢慢接近尾声，整座城市恢复到深夜的静谧之中。

　　顾铮试着给苏瑾发了条短信，问她到家了没有。

　　苏瑾回过来信息，说要忙整晚。他知道，苏瑾的公司今日要上市第一只风投基金，他们在做最后的准备。为了在国内的这第一只基金，苏瑾忙得瘦了一圈，有时候怕她忘记吃饭，顾铮会在网上给她点外卖。有时候他想说，干脆我养你。可知道苏瑾又怎么会同意？

　　顾铮在24小时便利店随便买了件T恤换下湿衣，然后在车里囫囵地睡了一会儿，天蒙蒙亮的时候去麦记买了早餐。

　　苏瑾从公司楼下出来的时候，看到顾铮依在车前，满脸笑意，心里一暖，歉疚地迎了上去：“今天还不能休息，回去换个衣服还要回来开会。”

　　“正好送你回去。”顾铮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提包，再把早餐递给她。

　　苏瑾真是饿坏了，这是公司在国内的第一次试水，也是他们分公司独立完成的第一个项目，上下都是高度重视，光产品设计都做了很多个预案，苏瑾为此付出了很多心血，一直到上市，她的心都没有完全放下来。

　　顾铮的车刚驶出去一段距离，一回头，苏瑾已经睡着了，温煦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让她白皙的皮肤更显得细致润泽，她两只手微微地握成空拳，睡颜甜美纯真如婴孩，让他的心感觉到踏实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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