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峰：那些年，我们的高中生活

　　那些年，我们的高中生活

　　赵晋峰

　　简陋的平房教室、教室前面葱茏的大树、回家尘土飞扬的路，同样简陋的家和角落里布置别致的书桌，是高中三年全部的生活。这三年，没有电影院、没有聚会、甚至没有一次轻松愉快的散步。唯一的旋律是苦攀书山的勤奋曲，日日一样，没有一刻间歇。

　　被湮没在书山里的我对修边幅这事不屑一顾，好在总有遥遥领先的成绩，这给了我无限的力量，仿佛被打了鸡血，战斗力极强。前几日同学几家吃饭，我说我高三时特别喜欢考试，几个参加过高考的孩子惊讶极了，打量我半天，都一致说，阿姨现在看起来挺正常的，高中时期怎么有些变态啊。高中三年发型一直没变，齐耳短发，胖乎乎的脸、手，和现在还算苗条的我大相径庭，女儿看着我高中时的照片，再看看我，唉声叹气，不住的摇头。标准的圆盘大脸，肥硕的脸蛋，本来应该还算大的眼睛被被挤成柳叶眼了，整体看起来皮球一样，而且是打足了气的皮球，大约只需轻轻一碰，便能飞快滚动起来。

　　高一年级是超级用功的，但还会抽时间去玩耍，唯一的活动是跳皮筋，这是我酷爱的活动，只要一开始玩就疯狂了。没人陪我玩的时候会硬拉一个同学和大树一起撑起皮筋让我跳，现在想来，那同学哭丧着脸被威逼利诱不敢动的样子实在好笑，那件事也成了高中时代美好的回忆，静止的大树，被迫当了大树的同学，一个津津有味在皮筋上跳动的胖女孩，这个画面兼戏剧、喜剧于一体，足以让人捧腹大笑。现在同学聚会时，还会聊起这件事，那个大树同学一脸委屈，一面“怒诉”我当年的霸道，一面幸灾乐祸说我艰难在皮筋上滚动的样子实在不忍目睹。

　　高中三年最擅长的科目是语文，尤其作文，回回都是优，语文老师有些刻板，从不大张旗鼓夸我，令我万分委屈，但这并未打击我刻苦学习的劲头，我依然会不折不扣完成老师的作业，甚至超额完成，挑灯夜战是家常便饭，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那时家里日子过得极其窘困，但父母还是会给些零花钱，虽然少得可怜，但却都花在了刀刃上，我在现在早已夷为平地的新华书店买各种教辅书，有几次甚至买到了教师参考书，真是如获至宝啊！有了这些宝贝，给我的预习工作仿佛插上了飞翔的翅膀。通过反复琢磨，把老师讲课内容包括提问的问题充分理解，我暗暗窃喜一切尽在掌握中。我就是语文课上所有问题的常胜将军，所有难题都在我披荆斩棘中渐渐后退，语文老师诧异中有些赞许有些佩服的眼神让我骄傲和自豪。好几次我的回答甚至比标准答案都标准都全面，全班同学的点赞更放大了我的骄傲。我开始沾沾自喜，好几次毫不留情指出老师偶尔的语误或笔误，看着他红了脸，哆嗦着嘴，竟分外开心。这样的日子直到高考。写下这样的话时，内心充满了后悔，为年少的轻狂傲慢。

　　高二年级分了文理，我终于可以扔掉讨厌的物理书了，集中精力学习文科的所有课程。我在语文课上有多游刃有余，在物理课上就有多萎靡不振。高一年级被物理整的要多怂有多怂，虽然也下了功夫去学习物理，不仅没有起色，反而日日后退，物理老师长得很帅气，人也温和，天地作证，我是多想学好这门功课呀。但一上课，尤其讲到电路图，我仿佛是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脑袋里电闪雷鸣，眼前直冒金星。我扶着语文课上灵光无限物理课上锈迹斑斑的脑袋勉强度过了一节又一节的难熬岁月，终于迎来了不用上物理的高二年级。后来做了老师，每每看到课堂上昏昏欲睡的学生，都很心疼，也佩服他们，是另一种坚强的意志支撑着他们听了一节又一节听不明白的课，也不容易啊。

　　高中时期我应该算是明星学生吧，因为刻苦而出名，除了吃饭时间，少的可怜的睡觉时间，其余时间都在学习。因为心思都在学习上，对于其他事情反应迟钝了许多，至于现在同学们聊起班里当年谁曾经爱慕过谁，谁又拒绝了谁的一厢情愿，我都是一头雾水。我甚至没怎么好好认真看过班级的整体容貌，至于新转来的学生是男是女，班内同学课余时间戏谑八卦，都与我无关。有一次班里火炉被调皮捣蛋的同学撞倒了，教室里浓烟滚滚，除了几个男同学在救急收拾，其余人都躲了出去，只有我岿然不动。大家在门外喊我让我快出来，我却置之不理，依然在看书。当时的好朋友冒着烟回来硬要拉我出去，我才不情愿跟了出去。这样的情况太多了，名气就渐渐大了，说四班有个拼命三郎，学习起来不要命。

　　天道酬勤。那时的成绩真的特别好，回回不是年级第一就是第二。

　　太勤奋了，心劲儿太强了，总怕高考失误，高考真的失误了，于是不情愿来到包头师专政教系。

　　但是妈妈还是十分兴奋。虽然我上大学意味着生活会更加窘困，但毕竟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事儿绝不可小觑。全班近50人，应届考上的只有2人，作为二分之一的我也有了些小小的知足。那个高考之后的夏日，周围邻居和亲戚的夸奖和羡慕让妈妈忘记了陪我的辛苦。同样，我也渐渐在表扬声中忘记了考前的远大理想，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跟着姐姐们学穿衣打扮，也发现自己皮球般的身材实在与妙龄少女的年纪极不相符，下了力气和决心减肥。依稀记得《读者》里有这样一段话:“很多事情，选择遗忘，也是对当下的慈悲。”理想和当初的誓言，在现实中渐渐没有了当初的光芒，我们不得已学会了妥协，披上了和现实生活中人们一样的外衣，很快，连同思想都并列在一个轨迹上。

　　写下这段话，只觉站在了时光隧道里，恍惚间不知从前的是刚经过高考的女儿，还是今日的我在重复高考的酸甜苦辣，我和女儿有着太多的相似，同样刻苦过，同样失落过，同样把最差的一次成绩献给了高考，又同样在安慰声中欢天喜地走入大学校园。送女儿上大学前女儿请我们在酒吧喝酒，就着酒吧的迷离摇曳幻听幻走的灯光氛围，我们极力掩饰夺眶而出的眼泪，无数次干杯，不愿提高考，不想提大学，只反复说爸爸妈妈和女儿，说我们三人友谊地久天长，说我们得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

　　两点一线组成了我全部的高中生活，单调而充实，枯燥也充满正能量，那三年，不曾关心过门前那几株大树，绿了或黄了，那三年不曾欣赏过路上的风景，房子和人们。甚至洗脸都成了一件占用时间的事。也错过了同学间开心的交谈和嬉戏，错过了许多美好的友谊和回忆。

　　但不后悔。

　　至少我因此收获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虽收入微薄，但可以孝顺父母，可以照顾女儿。所以，也感谢在自己少不知事时正确选择了今后的人生，不曾有谁提醒半句。

　　当老师时常常给学生讲，人生是有季节的，不要违背自然规律，读书和谈恋爱各有时节，正如春耕夏忙秋收一样，要和着四季的节拍，从容走过人生的每一步。

　　如果更热爱生活的话，把每一天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那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