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相遇还来不及说再见
就已经是转身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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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晓希给你说晚安
作者：晓希
来源：两个人一些事（）
机场大巴在并不宽敞的街道缓缓前行，猝不及防地，布达拉宫闯入视线，内心轻微地震颤。十年后再次到拉萨，无数次地触及布达拉宫的雄宏，她给予的震撼依然存在。她拿出手机，在大巴剧烈的摇晃里，拍下她的模样。
照片发在闺蜜群里。
美丽很快发来语音：你又到拉萨了，太好了。
她说，是啊，十年前说过，我还会来这里，还会选择冬天。十年后，我真的来了，依然是冬天。
美丽继续感慨说，那时候一起到拉萨的四人，现在都已经物是人非。她喋喋不休地说起其他人的近况。
蓝翔，酷爱旅行的个性男孩，时常在一时情绪到来时，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论时间，没有牵绊。那年的拉萨之行，在她和美丽离开后，他借宿在拉萨的藏民家里过年。后来，收入不错的他辞去了稳定的工作，去了泰国PAI县。据说过上了好吃懒做的赌徒生活，成为当地警局的监控对象。
百五，专业的登山爱好者，征服了一座又一座雪山，历经无限风险和无数风光。十年前，大年三十的晚上打来电话，在世界之巅送来新年的祝福。她记得他说那里的星空很美。后来，他不再登山，离婚，再婚，有了孩子，过上了稳定的生活。
美丽，她的好友，曾经一个人背着行囊，追随所爱之人走过大江南北。最终，他们没有在一起，却在一个不经意的黄昏遇到了自己的命中注定。再后来，她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在忙碌的生活中奋力打拼。不论风月，只谈生活。
十年，是一场浩瀚的倾覆。看似日复一日的重复，在十年的长河中，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她们途径时光之手，在翻转倾覆之中，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而她呢，何尝不是物是人非。时潮汹涌，卷走了以为会一辈子的人，她们微笑着和彼此说了再见，从此再也不见。就这样，和生活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个满怀，随身行李散落一地。
临出行的时候，朋友问，去拉萨做什么，她笑着说，重生。生活需要仪式感，可是过去的若干年，她从未给自己任何仪式，无论是和一个人承诺在一起，还是和一个人分开，无论是离开一个旧地，还是扎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暧昧不清的状态里，生活也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结果。于是，这次，她想给自己一个庄重的仪式，和过去告别。
拉萨藏古殊华客栈，极具西藏特色的房间陈设和中西结合的饮食，吸引了很多背包客。她放下行李，背上电脑到大厅吃晚餐。她是一个在暗夜里讲故事的人，而今天，她要在拉萨稀薄的尘世气息中给不眠的耳朵说晚安。
节目制作到后期，一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男生被前台引导到她的桌前，可以先坐到这里吗？今天人比较多。
她看了一下足够宽大的沙发，点点头。男生未说话，在她对面缓缓坐下。他的气色很不好，嘴唇干涩，呼吸沉重，用手支撑额头，看起来很疲惫。
她问他，你还好吗？
他依然低垂着头说，没事。飞机降落的时候颠簸得厉害，有些晕机。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节目上传完成，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房间，他也正好吃完，拿背包准备走。她们一前一后出了大堂。后院是一个天井，三层楼的高度，空间不大，却很别致。到处挂满纸灯笼，把整个小楼晕染成一片橘黄。
他走进她旁边的房间，步履缓慢，有些踉跄。关门前，他转身问她，我头疼得厉害，呼吸也很困难，是不是高原反应，你有什么药吗？
你来之前有没有喝红景天之类预防高反？她问。
没有。
也没有备一些散列通之类的头疼药？
他无力地摇摇头。
稍等，我给你拿来。
她在背包里找到散列通，拿出几片送到他的房间。他接过药，轻声说谢，然后关上了门，隔绝了她即将出口的关心。
房间里是西藏特色的挂饰和一些面容狰狞的画像。她躺在床上，在昏暗的灯光里看着房间陈设的一切变得模糊，又突然清晰，再模糊下去，恍惚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是生活弄丢了自己，还是自己弄丢了生活。她在自己沉重的呼吸里想。十年前到这里，她轻松得如履平原。而如今，她略微感觉到呼吸困难。时过境迁，一切不再如故。
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失败感，自己的前半生就这样在一场猝不及防地变故里终结。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抽去了所有的色彩，瞳仁的黑，唇色的红，锁骨的白，只留一片灰暗。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且简单的人，应该拥有的是一场简单的爱情和一段简单的人生。可是，途径的若干年，她的生命里来来往往不断有人涌入，然后热闹地离开。如同一场落幕的表演，音乐戛然而止，唯留下她一人在舞台中央，被一束聚光灯照射，孤单又决裂。
在模糊的意识里，她逐渐睡去。梦里又是一阵刀光剑影，看不清面目的形形色色的人，幻化出无数怪异的形状，令她心悸。恍惚中，她听到隔壁房间男孩重重的咳嗽声。她突然有些担忧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男孩子。
第二天清晨，她在黑暗中醒来。窗帘的罅隙间透出隐隐的光。因为预约了早餐，她起身洗漱，到了大厅。
昨天的位置上，男生已经吃完早点，在电脑上看着什么。她走过去打招呼，问他感觉如何。他难得地露出一脸笑容，说好多了。
嗯，是好多了。她笑着说，脸上有了气色。
这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孩子，眼睛微弯，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净和美好。
说起接下来的行程，男生说，他租了车，打算去羊卓雍措。如果她愿意，可与他同行。想想自己反正一个人，羊卓雍措也是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她爽快地答应了。
车子在高原的路上颠簸，沿着此起彼伏的山峦，驰骋出数不清的弧线。她坐在副驾驶上，灰色的山脊和蓝色的天空印在瞳眸里。男生说自己叫枫，是南方人，做配件生意。
为什么一个人来拉萨？她问。
重生。他说。
她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两个一南一北的陌生人因为同一个听起来有些矫情的理由住在同一家旅社，去往同一个目的地。
随着海拔不断攀升，枫的高反再次严重起来，呼吸沉重，心跳加快，嘴唇也开始发紫。她突然有些担心，劝他返回。
可是枫仍然倔强地开到了羊卓雍措。当那一汪深邃的蓝色印入眼底时，他们都不再说话。枫沿着湖水走了很远，找了一个靠岸的地方坐下来。整个人缩进羽绒服里，像一尊雕塑。她在他身后远远的地方，略有担忧，又不想打扰。
你真的可以让自己相信，当你和让你赏心悦目的风景共处时，当你在四千多米的海拔里呼吸不到尘世气息时，很多人事都可以退回到最初的模样。仿若不谙世事的婴儿，绝尘，单纯。
她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太阳，阳光很刺眼。
她起身走到枫身边，在她靠近的一瞬间，枫侧过头，她看见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用袖口抹去了脸颊的泪痕。
回程，枫突然多话起来。跟她聊了很多南方有趣的小吃和童年趣事。她听着，有些昏昏欲睡。夕阳照进车厢，在枫的侧脸闪耀出一圈微黄的轮廓。这个世界悲伤如林，每颗心却都顽强地生存着，在浓重交错的烟火气息里，用尽全力呼吸。
那个陪你走过一程的人，无论给予了你多少眼泪和幸福，都只是过客。你用生命承担过，就已经足够。就如同此刻，枫载着她在朝圣的路上迁徙，渡她一程，只为抵达内心深处的一汪宁静。
他们踩着浓浓的夜色回到拉萨。除夕之夜，街道上人烟稀少。偶尔有人从窗户里放出一束烟火，她在烟花里对枫说，又是新的一年，我们都要好好的。枫看着她，有些诧异，却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天，她整理好行李，把自己准备的高反药放在枫的房门口，离开。
相聚，分离，人生大抵如此。多少相遇甚至来不及说再见，就已经是转身以后。而那些在你的生命里刻了骨的人，也无非是无疾而终。
- End -
作者：晓希，喜马拉雅情感主播，粉丝愈百万。品牌节目《两个人一些事》播放量超过1.7亿。微信公众号：两个人一些事（l），微博@晓希982。如果声音是一场遇见，请允许我们更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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