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晓梦也许会一直幸福下去吧,如果那辆三轮车没有倾覆,如果一切只是一场梦的话。
蓝色的农用三轮车后座上,庄晓梦笑得灿烂。尽管在私家车车流中,这辆三轮车是那么的突兀。
晓梦知道:同学们私底下在比较谁家的车更贵,比较谁的爸爸更有钱。她还知道她们谈论这些时,会有意地避开自己。
就算这样,晓梦也从未因为自家的三轮车而羞愧过。而且她还觉得,比起那些有钱的爸爸,自己的爸爸才是最好的。单是爱她妈妈这一点,就无人能及。
虽然赚钱养家已经让爸爸拼尽了全力,但他却从未因此缺席她的成长,也从未疏忽了对妈妈的陪伴。
就算吃不起大餐,纪念日时他也会露上一手,变出一桌好菜。就算买不起贵重的礼物,晓梦生日时他也会买来她心怡许久的漂亮衣服。
晓梦知道,爸爸心里装着的全是她和妈妈。他是个好丈夫、好爸爸。这是妈妈与她一致的评价。
此刻,她与妈妈就坐在这辆蓝色农用三轮车的后座里。轻松地说着笑,还不时地抬起头,坏笑着看一眼爸爸。
虽然今天不是纪念日,却是爸爸领工钱的日子。所以他出门时带上了妈妈,因为买菜是妈妈的强项,她总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新鲜的食材。
一家人打算直接去菜市场买条大鱼,再买块猪肉。然后就开开心心地回家,做晓梦最爱吃的红烧肉和糖醋鱼。
也许是那辆货车来得太突然,妈妈脸上的笑容转为惊恐时,晓梦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就被妈妈一把护在身下,接着天空与大地翻转,耳边是恐怖的轰鸣。
2
惨白的病房里,晓梦再醒来时,脑中还在反复播放那辆三轮车上的情形:母亲的笑脸,父亲的背影,还有那顿没等来的红烧肉与糖醋鱼。
原本的幸福甜蜜,到此刻的双亲离世。巨大的变化,让晓梦有些恍惚。就连此刻心里那刻骨的痛,也显得不真实。就仿佛是一场美梦破碎,亦或是一场噩梦开始。
“生命太脆弱了。”陌生的老人坐在床头感叹。在晓梦无数次的哭泣与沉睡的间歇里,这个苍老得如同一节老树枝般的老人出现了。
也许正是因为年老,所以对生命的感悟更加深刻吧。当孟老说这句话时,晓梦在他眼中看到了凄凉,那种任生命流逝而无力挽留的凄凉。
具体如何被孟老收养,晓梦并不清楚,她也不甚关心。因为她的世界早在那辆三轮车倾覆的瞬间一起覆灭了。
现在的她像个失去生命力的玩偶,随着命运的河流肆意流淌。
晓梦住进了最豪华的别墅,被送去了最好的学校,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就连接她放学,孟老开的也是全校最贵的跑车。
晓梦的世界仿佛分了层,灵魂与物质向相反的两个方向剥离。快乐到痛苦,贫瘠到富有。
但再大的痛苦,也能被时间治愈。尤其当一个人全心全意想要温暖你时。孟老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和蔼慈祥的爷爷。
晓梦住在被精心布置过的房间里。看老人给她买的书,听老人给她讲自己那个年代里,所经受过的苦难。
这些书籍,与老人苦难的故事,像是止痛药,在她伤心至极时给她镇定。老人告诉她:生命不只有过去,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本以为新生活就这样向着阳光的方向,一点一点前进。但那天夜里,她偷听到的谈话,却让一切变得诡谲离奇。
3
那天夜里,确切地说应该是午夜。
晓梦突然腹痛,起夜去卫生间方便。回来时的走廊上,她看见有个房间开着灯,而且听见里面有人在谈话。
好奇心的驱使下,晓梦在那个房间外停下了脚步。本想着趴在门缝向里面看看,谁知门竟没关好,她就跟着推开的门跌了进去。
她还记得房间里孟老的表情很难看,甚至都没有扶她一把,只是惊慌地问她听见什么了没有。
晓梦解释说:自己只是起夜上厕所走错了门,这里的门实在太多了,刚才迷迷糊糊的,没听见什么。
“有什么事吗?”晓梦呆呆地问。
老人听后思忖片刻,终于恢复了慈爱的笑脸,摸着她的头将她送回房间,还告诉她记住房间号就不会走错了。
晓梦确实记下了房间号,却不是自己房间的。而且刚刚她撒谎了,因为她其实听见了。
那个陌生的男人在说“长生”,“续命”。似乎是一种邪恶的仪式,而晓梦似乎正是被他们选中的“材料”。
如果自己真的是被他们选中,用来给孟老续命的“材料”的话。那么那起交通事故,还有自己的父母……
一种寒冷得让人战栗的恨意,从晓梦心底蔓延。
4
发觉了孟老的秘密之后,晓梦才开始谨慎地回忆起,自己搬进来以后发生的一切。
除了从未体验过的奢靡生活,似乎也没有不寻常的地方。如果硬要说的话,自己的睡眠时间似乎比较长。
以前晓梦都是十点半睡到早上六点多,现在有时竟能睡到上午十点。不过这说不准是那场事故的后遗症。
既然没有线索,只能从那个房间查起了,毕竟那里除了孟老还出现了一个神秘男人。
再次有潜入的机会,出现在几天以后。孟老因生意上的应酬要出去几天。晓梦用事先从管家房里偷来的钥匙,再次潜入了那个房间。
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也许是孟老对她的谎言没有起疑。她轻松地就进到了那个房间,然而她敲敲打打了一通,也没有电影里那种暗道或者机关。
想象中的神秘法阵与符箓都没有出现,晓梦只好细细地在房间里寻找蛛丝马迹,结果在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照片。
翻过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照片上正是小时候的自己,而身旁那个人竟然就是孟老,只是年轻了一些。
晓梦原本清晰的思路一下子乱了,那照片里的小女孩分明就是自己,而为什么她却没有关于孟老的记忆呢?
困惑不解之时,孟老推门走了进来。老泪纵横地对晓梦说:“晓梦,我是你爷爷啊。你沉陷在过去的那场事故中,已经三年了。”
“你不认识我很正常,你爸爸年轻时就与我断绝关系了,这张照片也是我找人合成的。”
老人接着说:其实那次交通事故,是发生在三年前的。从那次事姑之后,晓梦就一直住在医院,基本上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
偶尔醒来,就是撕心裂肺地哭。医生多次询问,才明白晓梦的记忆,永远停在了那次事故刚发生的那天。
5
晓梦每次醒来,都觉得那次惨剧就发生在当天,然后就是不停地哭,哭到晕厥,再醒来又是这样。
那晚房间里,与孟老交谈的陌生男人,是他花大价钱请来的心理专家,为的就是把晓梦从那场事故中解脱出来。
医生一面催眠,一面要孟老演戏,就是从事发那天开始演,不知演了多少次。这才把晓梦引入了一种新生活,她停止的时间才从那场事故以后再次启动。
“那,那晚你们说什么“长生”,“续命”又是怎么回事?”晓梦警觉地问。
“你的精神还不稳定,经常会把想象与现实搞混,那夜我们的谈话,其实你根本并没听清。”突然门外进来一个人,正是那晚的神秘男人。
“因为我们谈的就是你的病情!你虽然没听清,却臆想出了我们谋害你父母的故事。”医生推了推眼镜。
“你现在还陷在悲痛中,不能释怀。因而想给那场意外,寻找一种更合理的解释。能给父母报仇,就是你为了释放这种悲伤而产生的、是你潜意识里的一种期望。”
晓梦呆住了。三年了吗?她的头有些痛,那些真真切切的欢声笑语,爸爸的背影,妈妈的笑脸,都已经逝去三年了吗?
“爷爷?”晓梦的头脑无比混乱,许久之后才望向孟老,迟疑地叫了一声。
孟老一把搂住晓梦,老泪纵横。“我不叫孟老,我和你一样姓庄。庄生晓梦迷蝴蝶,你这名字就是我给你起的。”
“当年都是我这个老顽固,硬是看不上你妈妈,认为门不当户不对,死活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放出狠话,如果他们结婚就断绝父子关系,别想拿我一分钱。”
说完,庄老捂着脸痛哭,似乎把这惨剧归咎在自己身上。
6
晓梦接受了爷爷,积极地配合着医生的治疗。包括催眠,回忆场景重现。晓梦依然浑浑噩噩地活在幻境与现实之间。
另一边晓梦不知道的是,秘密的房间里,孟老继续和所谓的医生,讨论着长生术。
那位“医生”其实是徐福后人。而他们家族中流传着一种说法,叫“没有活着的长生。”
这话的意思就是: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一直活着。据他自己的猜想是,长生的唯一途径是在这个世界死亡,又在另一个世界的同一时间点活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堂堂始皇帝至死不立太子,不安排后事,最后落得病逝沙丘,大秦成了短命王朝。”术士接着说:“因为这个世界他不在乎了。”
“据说秦始皇病死沙丘之前,确实见过一次徐福。难道那次,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孟老皱着眉沉思。
两人眼中都放着光,一个是对家传奇术的痴迷,一个是对永恒生命的渴望。
“相信你一定听过平行世界,而长生,就是不断地切换平行世界。只要有一个平行世界里的自己还活着,就可以切换到那个世界。”术士继续说着。
“而切换的方法,自然是死亡,这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很难接受,但对于那些注定将死之人却不一样,比如说……”
“绝症。”孟老接着说:“还有像我这样,被医生宣判死刑的老家伙。”
“没错,虽然这个世界治不好,但不代表其他的平行世界科技也不够发达。理论上来说,在平行宇宙中,那种可以让人一直活下去的科技,也是存在的。”
“那切换之后呢?”孟老问:“会不会失忆。”
“据我们家族的研究,不会失忆。但这个世界的死亡与记忆会变成梦境,重生就像是大梦初醒。”
“其实这种理论并不新鲜,但操纵它的手段,却让我族人倾注了一辈子的心血。而且条件非常苛刻,我们需要一个在当前宇宙中,有独特命格的人。”
“这种命格的人天生对梦境敏感,而且能够通过梦境,在不同平行世界中游荡。就像是探索异层世界的搜索器。”
“只有通过她寻找到合适的平行世界,我们才能进行'永生'计划的下一步。”
“这人正是晓梦……”孟老意味深长地说:“差点被她知道了,多亏了你发觉她起疑了,不愧是心理医生。”孟老皱起干瘪的脸笑了起来。
“还是孟老你的演技好,我都快信了,哈哈哈。”术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7
神秘的实验进展很顺利,晓梦果然表现出了超长的做梦能力。她也顺从地把每个梦境的状况告诉医生。
当然有好多梦都是无意义的,只是偶尔才能连接到平行宇宙。有时,晓梦说自己梦到了爸妈,梦见他们还活着。
这时医生的眼睛里就会放光,不露声色地引导她,去梦里寻找孟老的情况,去调查那个平行宇宙是否适合切换。如果情况不好,他们就继续等。
终于有一天,孟老与医生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平行世界,那是一个与这个世界相差不大的平行世界,那里的孟老依然是富豪,但身体却颇为健康。
而且,晓梦说她看见孟老上电视了,似乎是因为他的研究团队,对人类长寿的科技有了重大突破。只是,在这个平行世界里,晓梦的父母也已经死了。
医生听闻之后,立即叫晓梦来到一个新的病房,房间里布置着奇怪的法阵。同时在晓梦的床边,还有一张床,上面躺着孟老。
医生对晓梦说:这是让爷爷一起进入催眠,帮她摆脱过去的方法。晓梦顺从地躺了上去。
接着随着一股强烈的困意,晓梦失去了知觉。只是他们都没发觉,晓梦脸上有一丝很难察觉的笑容。
再次醒来时,晓梦还在那辆三轮车上,妈妈在一旁温柔地抚弄着她的头发说:“累坏了吧,这样都睡着了。”
晓梦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又看了看妈妈,把头埋进了妈妈怀里,哭了起来:“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
妈妈宠溺地抱着晓梦,摩挲着她的头发轻轻说:“晓梦不怕,爸爸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的。”
“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晓梦眼里闪着光,在心中说道。
晚饭时,一家人围在一起,桌子上是晓梦最爱的红烧肉和糖醋鱼。
一旁的电视里还在播报一则新闻:知名投资人,养生学家,孟庆生在今早去世,享年62岁。
END
文:云不飞
编辑:瘦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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