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我去做了个小检查,肠胃镜,不过是无痛的。检查前两天的饮食就开始控制,除了喝粥、吃鸡蛋羹,我基本上没有进食什么别的东西。
前一天晚餐后开始喝泻药,很难喝,像液体塑料,一升,我缓缓灌下,挺痛苦的。因为是预约的时间是下午,所以上午起床开始又要再喝两升。不能喝水和吃饭,实在痛苦就含一块冰糖在嘴里,不会影响检查,也能补充点糖分。
在厕所里噼里啪啦的时候,我后悔以前没有认真对待自己的身体。在医院等候室里,有各种年龄层的人和我一样,手臂插着针,坐着等待被叫去检查。
护士扎针很准,这个我是偷听旁边的奶奶嘀咕获取到的信息。但给我扎的时候我还是差点晕了,头晕目眩,眼前一黑,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往下坠,额头和背上瞬间渗出密集的汗。
说是有点晕针,给我发了一颗冰糖含着,然后让我跟着她一起深呼吸,因为还是有点怕死,所以我认真照做。她问还有谁要糖,大家都陆陆续续举起手,我突然觉得我们像在幼儿园。
叫我过去之后,我又在检查室外面的走廊上等了好一会儿。坐在多出来的病床上,软硬刚好。我觉得无聊,因为也没有手机玩。所以只好认真看拿过来的药水袋上的字,但其实又并不认真,上面写的什么我是全忘了。医生出来看到我这样,说这是盐水,你不打的。我说,噢。
躺在检查台上的时候,我其实还蛮兴奋的,做个检查搞得和做大手术一样,我甚至想要体验出那种恐惧,不过后来彻底失败了。因为看到医生笑着说做个检查需要四五个人在这边,可见人工成本得多高啊。
我兴奋是因为无知,我无法恐惧是因为我确信自己没有大问题。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就这么躺着,医生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回答,医生又问我,今天来做什么检查呀?我还回答。接着瞬间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护士说做完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去换衣服离开了。但我还是躺着,恢复一下。
三点钟方向有一个病人还在麻醉期间,但他的下巴合不上了,一个医生过去没弄好,又叫了另外一个医生去然后轻松合上了。我没忍住笑,问说是不是下巴脱臼了啊?护士在我旁边没说话,也笑了。
初查的报告显示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点胃炎。详细的病理报告需要一周左右才能看到。实话就是这完全没有我预想的严重,意外也庆幸。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习惯了自己肠胃不太好的这件事情。怕麻烦、不想小题大做、自以为是、也不想多花钱。怀着某种侥幸心理去等待顺其自然的眷顾,现在想来还是太糟糕了,无知又傲慢。
这次让我明白到的一个点就是:无论年轻还是苍老,我们如何去对待自己的身体,身体也会老老实实地悉数奉还。这个反馈不会消失,它只是需要时间去显现。年轻的时候慢一点,老的时候就快一点。
最近几天在互联网上看太多糟糕的事情了,突然像被堵住一样讲不出什么话。但转念一想,坏也只是一角,就像同样一个世界,仍然有人选择善良、努力生活、付出很多爱。
这个世界其实从未变过,它就一直是这样复杂和矛盾,变的只是我们自己,变的是我们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
有人单凭一己之力就造出地狱,做尽极恶的事,展现坏与更坏。但也有人不吝惜最微薄的好,不求回报把门打开,把摔倒的人扶起来,在恐慌降临时,认真说抚慰的话。
最爱和最恨的就是同一个世界,没人真正看过全貌,我们只是看到了一角,就误以为那是它的全貌。
在医院里与人群穿行,上下楼梯,坐着或站着等待,悠闲放松或焦虑不耐烦,闻到让人恶心或安心的消毒水味道。看到有人在跑,有人扶着墙蹲下,有人在轮椅上感受到不自由,有人躺在床上下巴脱臼。有人哭,有人吵,还有人眼睛里发送出麻木的信号。
我在这里呆着不到三个钟头,却第一次瞥见了生命力的复杂,刚硬到瞬间断裂,柔软到无懈可击。太复杂了,我甚至没有办法去说清好与不好,我只是站在一旁,看到它正蓬勃生长。
但我还是会记得要拍醒自己。坏就是坏,无论它出现多少次、多么频繁、多难阻隔,都不要让自己习惯任何一种坏。
检查做完的当晚,我就这么坐着,然后发了一句:“人的一生,没有哪件事是必须体验的。”
而不得不强调的一点是,这样金句式的话, 或是有潜力成为金句的话,其实都是经不起认真推敲的。但我决定说出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是为了在哲学或逻辑上完成某种使命。那不是我要起到的作用,也不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
我这么说只是因为我突然想到自己之前总觉得什么都要试一试,有时候还会有如果没有做什么事人生岂不太亏了之类的想法。在一些时候这种想法阻碍了我自发往前走的可能,它们愈演愈烈了,开始绕到我身后推着我走,内心很多不爽,但搞不清楚这种推力从何而来。
接着我突然搞清楚了,于是我才这么说。
我很想和一些人说我没有在鼓吹你不谈恋爱或不结婚,也没有否认人必须要经历生死。但我还是没有想到要怎么去展开解释我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然后我看到邓艾在微博里讲的一段话,我立即知道我要怎么传达我的意思了。他说:
「时常听长辈或市侩的同龄人说起,哪个小时候很“优秀”的人如今也不过如此,我总是会忍不住说,不会啊,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是每个人都要出人头地,然后找另外一些角度去阐述他们为何好。
但我现在想,为什么要下意识为他们往“好”的方向辩护,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些人的标准下去满足他们对积极与正确的期待,这是不是另外一种疲倦而无止尽的对审视的迎合。就算真的不好,什么角度都不好,人生很普通,又怎样呢,根本无需辩护,无需证明。」
我接着他的话往外延伸了一点,我说「如果现在的生活没有那么“好”,但这是你喜欢的方式和节奏,那完全没问题,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如果其实自己想要那种所谓的“好”,但根本又不努力和改变,就很没意思。」
被误解是不是表达者的宿命我不清楚,但更准确地表达一定是表达者的使命。
这时我突然就感到非常开心,能较为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就像打开可乐瓶盖时二氧化碳的快速释放一样让我神清气爽。
下午出门,在等红绿灯时我看到一大片的乌云正飘过来,不知道里面又装着多少水的分身。
在天黑下来之前,我还在努力做些事情,是工作,又不完全是。在天黑下来之前,我会准时吃晚餐,会听你的话,不吃油腻和不好消化的食物,因为我已经决定了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在天黑下来之前,我在往那个方向走。你知道的,是前面,是新的道路,是两全其美的好差事。
既是走向更好的我,也是在走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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