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 | 流言蜚语里，我是恩师的“第三者”

　　这是知音读酷第442个原创故事

　　正文字数：5661字  阅读时长：11分钟 

　　十几年前，因为恩师相助，年幼的赵丹才没有中断学业，一直读到大学，人生之路开阔平顺起来。

　　2013年，恩师罹患胃癌，赵丹将他从小镇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杭州，接受治疗。

　　恩情反哺，本是一桩美事，却在流言蜚语中变成了难堪的私情……

　　01

　　“初三（一）班的全体同学，还记得当年幽默风趣的曹兴荣老师吗？上周我在县医院碰到曹老师，才得知他患了胃癌晚期……希望大家都能施以援手，帮助老师渡过难关。”

　　赵丹收到这条微信信息，是2013年6月。

　　曹老师患癌，怎么可能？赵丹当即拨通了曹兴荣老师家的电话。电话里，曹老师的爱人冯敏向她证实了这件事，赵丹心一点点往下沉，难过得久久说不出话。

　　曹老师，是赵丹的恩人。

　　1987年出生的赵丹是湖北省红安县永河镇人。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她跟着妈妈和奶奶生活。赵丹成绩很好，可一家人拼尽全力也只能供她读到初一。

　　当时的数学老师曹兴荣不忍见这个成绩优异的女孩就此折翅，主动去赵丹家中了解情况后，决定资助她继续读书。

　　赵丹听说，曹老师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他的妻子刚从造纸厂下岗，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但他还是用从牙缝里挤出钱来给赵丹交了学费。

　　愧疚与感激，贯穿了赵丹的初中生涯，她用努力学习，回报曹老师的无私帮扶。

　　中考成绩出来之后，她被红安县第一高中录取。贫寒的家庭依旧凑不齐她的学费。赵丹以为自己就要失学了，泪水夜夜打湿枕巾。

　　就在开学前几天，曹老师突然赶到她家，说：“我就知道你中考成绩不会差，学费的事，我老早就托在县一中工作的同学想办法，同学又找了校长，校长看了你的中考成绩之后答应，只要你每次考试都能保证在年级前100名，就会为你免去学杂费。”

　　雪中送炭的好消息，让赵丹热泪盈眶。

　　之后，曹老师又掏出200元钱递给赵丹，他说：“虽说学杂费免了，但总还是要花些钱的，县里不比咱们镇上，每个月的早餐费就要交不少钱。这个你先拿着，以后每个月回来，你要是没钱就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

　　赵丹连连推脱，可曹老师却说：“你就当我是借给你的，等你长大了再来还我就是。”

　　就这样，赵丹如愿上了高中。在学校里，她省吃俭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每个周末回到家，她就使劲帮妈妈干农活，种花生、采棉花、摘茶叶……只为了能多换取一点生活费。她没有去找曹老师，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

　　然而，两个月后，曹老师找到赵丹，说：“小涛的英语成绩一直不好，你英语成绩不错，有空给他补补？”小涛是曹老师的儿子，按时间推算，当时，他刚好上初一，正是学英语的关键，赵丹不敢忽视，立即答应了下来。

　　此后，每个周末，赵丹都会去曹老师家给小涛补习英语，给小涛讲讲高中生活，小涛视她为姐姐，英语成绩也稳步上升。每次她来，师母冯敏都会给她加餐，还会给她相应的补课费。

　　赵丹心里明白，曹老师一家人都非常善良，都在想方设法帮助她，还极力维护着她的自尊心。她在心里将他们视作亲人，暗自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老师一家。

　　2005年，赵丹考上了浙江大学新闻传播系。这一次，又是曹老师为她四处奔波，向教育局申请到了助学金。

　　大学毕业后，赵丹进入浙江卫视做了一名编导。2013年初，她跳槽到浙江一家知名传媒公司，在莫干山路贷款买了一套60多平米的二手房。

　　这些年，每次回乡过年，她总不忘去曹老师家坐坐。曹老师和妻子添了一个女儿，赵丹送去了贺礼。小涛大学毕业后想考托福，赵丹给他报了英语补习班。

　　只是，她没有想到，波澜不惊的生活下，隐藏着深水炸弹，曹老师竟然患了癌症！想到他一定是怕给自己增加负担而选择刻意隐瞒，赵丹泪水盈眶。

　　她当天就请了假，赶回了红安老家。

　　02

　　在红安县人民医院，赵丹见到了被病痛折磨的曹老师。

　　原来，这一年多来，曹老师经常吃不下东西，小腹隐隐作痛。半个月前，他在半夜醒来，突然吐了一大口鲜血，才不得已到医院。经过胃镜检查和组织病理活检，被确诊为胃癌晚期。

　　赵丹还从在医院工作的老同学宋超那里得知，曹老师的病呈HER2阳性，比普通胃癌更难治愈、也更容易复发，而且县医院医疗条件有限，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建议转往上级医院做切胃手术。

　　想到曹老师的病耽误不得，赵丹跟曹兴荣夫妻商量：“曹老师，你们一起跟我去杭州吧，我在杭州认识很多这方面的专家，他们一定能够治好你的病。”

　　赵丹说的确实不假，因为工作需要，她曾跟杭州几大医院建立了密切联系，也采访过很多专家教授，其中就有专治胃癌的顶级专家。

　　曹兴荣和妻子商量半天，同意跟赵丹去一趟杭州。可若是他们都去了杭州，谁来照顾年幼的女儿和冯敏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呢？冯敏不得不留在家里。曹兴荣的兄弟各有各的事情，大家都分身乏术。

　　冯敏想告诉儿子小涛，让他陪爸爸去治疗，可儿子正在备战托福考试。赵丹劝她：“阿姨，小涛现在也是关键时期，不妨等他考完再告诉他。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就跟你的孩子一样，你若是相信我，就把曹老师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赵丹的真诚打动了冯敏，她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6月27日，赵丹带着曹老师抵达杭州，直奔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经过专家会诊，他们准备先用药物将胃部肿瘤缩小，再为他进行切除手术。

　　这期间，赵丹在病床前忙上忙下，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都以为她是曹兴荣的女儿，夸她孝顺。小涛参加完考试后，直奔杭州看了父亲，对赵丹的照顾赞不绝口。

　　不久，医生为曹兴荣进行了胃切除手术。手术后，曹兴荣需要定期做放化疗。赵丹将他接到自己的房子，让他安心住下，曹兴荣尴尬地说：“你一个没出嫁的闺女收留我一个大男人，会被人说三道四的。”赵丹说：“这有什么，之前在医院不就很多人说我是你的女儿吗？你就当住女儿的房子好了。”

　　曹兴荣自然知道，赵丹把他看成父亲一样，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感激地笑了笑。晚上，曹兴荣将自己要暂留杭州的事告诉了冯敏，冯敏让曹兴荣一切以身体为重。

　　曹兴荣恢复得很好，只要不是化疗阶段，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白天，赵丹上班，曹兴荣就在家休养。这期间，他还联系上了几个在杭州打工的老乡。大家来看他，聚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曹兴荣忍不住感慨：“多亏了赵丹，这里的医疗设备确实是我们那个小县城没得比的。要是留在老家，就是死路一条。”有人笑他：“是不是舍不得走了？杭州不光有先进的医疗设备，还有美人作陪呢。”

　　一桌子人纷纷开起了曹兴荣和赵丹的玩笑。当他们知道，赵丹已经带着曹兴荣游了西湖，逛了雷峰塔，故意开玩笑说：“怪不得你病好了也不回去，原来是享齐人之福啊。”“你一辈子为人师表，晚节就要不保咯。”

　　曹兴荣气得脸色通红，赶紧认真解释，可那些人喝多了，根本听不进去。

　　聚会结束，曹兴荣反复向赵丹道歉，赵丹重重吐了一口气，大声说：“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他们去吧。”

　　然而，让赵丹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这几个老乡回乡探亲，关于她和曹兴荣的流言也就传开了。大家都说，曹兴荣去杭州治病期间，和赵丹同居了，现在病好了也不愿意回来。

　　还有流言称：曹兴荣不是真病，是装病，为的是瞒着家里人去杭州与情人幽会。

　　流言最终传到了冯敏的耳里。虽然她心中明白丈夫的为人。有一次，冯敏与一个邻居发生争吵，对方骂她：“活该你留不住男人，人家比你年轻漂亮，你等着瞧吧，你男人不会回来了。”

　　冯敏气得哭了一下午。夜里，她给曹兴荣打了一个电话，将已经变样的传言和盘托出，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你是不是真跟赵丹有什么私情？不然大家怎么越传越像，他们在背后笑话我，还敢骂我，不就是笃定我家没男人撑腰吗？”

　　曹兴荣什么都没有说，一连叹了几口气。第二天一早，等赵丹上班去之后，他收拾了行李，去火车站买了回家的车票。

　　03 

　　得知曹老师不告而别，赵丹生气地追了回来。她深知，曹老师还有一期化疗没有完成，此时放弃，可能后患无穷。

　　她恳切地对冯敏说：“师母，我知道你听了一些我跟曹老师的流言蜚语，但真相你应该清楚，我跟曹老师有私情，怎么可能？！”

　　冯敏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必须要阻止两人再见面，不然还有更难听的话传入自己耳朵。

　　于是，她说：“赵丹，我很感激你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现在曹老师已经做完了手术，身体看起来也不错，你没有必要再将他留在杭州。你一个姑娘家，流言蜚语对你不利，你还是回去吧！”

　　面对冯敏固执的拒绝，赵丹郁闷地回了自己的家。赵妈妈也听了一些流言蜚语，追问女儿和曹老师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丹一再解释她和曹老师之间清清白白，妈妈还是叮嘱她：“虽然曹老师对我们家有恩，但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注意分寸，他毕竟是有家庭的人。哎，你不懂事，曹老师那么大的人，也不懂事吗？”

　　连妈妈都质疑自己，一气之下，赵丹回了杭州。她赌气地想，算了，以后她再也不管曹老师的事了。

　　2015年8月，曹兴荣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去县医院做检查，医生说他有复发的迹象。

　　宋超将这一情况告知了赵丹。赵丹心急如焚，她打电话给冯敏，邀请师母带上曹老师再到杭州复查。

　　冯敏有些别扭地说：“老曹果真是离不开你，一回来就复发，外面的流言又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可别扭归别扭，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呢？

　　这一次，她跟着丈夫一起，去了杭州。在赵丹的陪同下，三人一起来到医院。经检查，医生发现曹兴荣胃部的残余组织重新长出了肿瘤，情况比上次更为严重。化疗前后，曹兴荣经常突发肠绞痛，吃什么吐什么。除此之外，他还有严重的腹积水，肚子一度肿成一个球。

　　为了缓解曹老师的痛苦，赵丹经常跟他讲一些读书时的趣事，聊聊同学们的近况。两人经常聊得兴致勃勃，一旁的冯敏插不进去嘴。

　　时间一长，冯敏自觉是个外人，也深知曹兴荣不能中断治疗，在丈夫身体刚刚好转，就提出回家。临走前，她对曹兴荣说：“女儿和老母亲都离不开我，我得回去了，我就把你交给赵丹吧。”

　　赵丹明白，师母回去，流言蜚语会越演越烈，但她毫不关心这些。此时，医生又为曹兴荣做了一次手术，将剩下的1/3胃也切除了，他储存食物只能依靠小肠，必须少食多餐。赵丹每天都要做7、8顿流食，来维持曹老师身体所需要的养分。

　　在赵丹的精心照顾下，曹兴荣的身体有所恢复，之后又找到了新的靶向药物疗法，身体不再那么受罪，却依旧要坚持打升白针，维持后续治疗。

　　曹兴荣深知，赵丹坚持救他，不仅受苦受累，出钱出力，还背负了很大的压力。每每他表示歉意，赵丹都会告诉他：“好名声和一个人命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何况我们之间清者自清。”

　　赵丹的话让曹兴荣自愧不如，他一辈子为人师表，竟没有一个孩子活得通透。2016年10月，曹兴荣终于完成了后续治疗。在经过医生的同意下，他回到了老家。

　　然而，外界的言论还是让这对夫妻心生嫌隙，他们之间总是不断争吵，感情也不复当初。2017年底，夫妻二人在大吵一架之后，闹到要离婚的地步。曹兴荣搬到了学校宿舍，与冯敏正式分居。

　　流言再次甚嚣尘上。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指责曹兴荣抛弃糟糠妻，亲人对他有怨怪，朋友也远离他，还有学生家长要求学校开除曹兴荣，曹兴荣被千夫所指，心情极度郁闷。

　　赵丹知道情况后，又气又急，气得是这些人不明是非，流言害死人；急得是曹老师大病初愈，需要保持好的心情，可这样的氛围他又如何开心的起来？她想站出来为曹老师陈情，却早已自身难保。

　　赵丹的奶奶年纪大了，因为受不了别人戳脊梁骨，一病不起。赵丹的妈妈也为女儿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

　　04 

　　赵丹的心很痛，也很累。当初，曹老师怜惜她，给了她继续上学的机会，后来每次升学的关键时刻，也都是曹老师为她奔波求人，她才得以读到大学毕业。曹老师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恩人，恩人有难，她难道不应该竭尽全力去帮助吗？

　　可是，为什么做个好人这么难呢？

　　就在她痛苦万分的时候，老班长宋超来到她身边，对她说：“别人不信你，我信你。这几年来，你为曹老师忙上忙下，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我们全体三年一班的同学，都可以为你作证。”

　　赵丹有些诧异，又有些感动，连问：“你怎么来了？”宋超笑着说：“你忘了，两年前，我跟你告白，你说考虑一下。一年前，我再次告白，你说我们相隔太远。所以我就努力了一把，通过了主治医师职业考试，应聘到杭州来了。”

　　原来，从曹老师患病之初，赵丹和宋超就一直保持着联系。赵丹负责照顾曹老师，宋超负责筹集手术费用，他们还经常在群里直播曹老师的状态。一些在杭州或者附近几个城市的同学，也经常三五成群去看望曹老师。他们一起见证了曹老师的康复过程，以及赵丹的辛苦付出。

　　因为了解，所以懂得。当听到老家那些不着调的流言时，同学们一个个气得大呼冤枉，纷纷站出来为赵丹撑腰。也正是在与赵丹齐心协力救治曹老师的过程中，宋超发现了赵丹身上的善与美，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孩。

　　眼见宋超都追到杭州来了，赵丹再也无法拒绝，终于成了他的女朋友。2018年6月，他们一起回了老家，找到了冯敏。

　　面对师母，宋超将女友这些年所付出的一切道出，又为女友所遭受的委屈抱屈，字字情真意切，冯敏听了心中也感慨万千。

　　她何尝不知道，赵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对待他们一家都极其好。就连他们的儿子小涛知道这一切之后，都直呼：“我相信赵丹姐姐。”

　　只是，她一介村妇，不知不觉被流言裹挟着、离间着，渐渐失去了理性和淡定。

　　她诚恳地告诉宋超：“其实我跟曹老师闹到今天这地步，跟赵丹没有多大关系。曹老师患病之后，心情一直不好，我也因为各种原因，心中淤积了很多怨气，俩人经常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始争吵，才会闹得不可开交。”

　　她还说，经过这阵子冷静思考，她也后悔了，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应该多多体谅丈夫，多包容她。宋超趁机说，曹老师现在心情郁结，有抑郁倾向，冯敏担心得不得了，当即就跟着赵丹他们去学校将曹兴荣接回了家。

　　夫妻俩终于和好如初。

　　2019年初，曹兴荣平安度过了癌症患者所谓的五年生存期，癌细胞没有发生转移和复发，周围人都松了一口气。

　　5月，宋超和赵丹在老家订婚，并计划在今年10月1日完婚。他们一起邀请曹兴荣和冯敏参加他们的婚礼，曹老师和妻子送上红包，连连答应。

　　说来也巧，当话题人物走过曲折，仍然相亲相爱，那些流言蜚语，反倒如阳光下的泡沫，消弭了踪影……

　　编辑：茜茜

　　结  语

　　有人说：没有流言蜚语，世界就无法生存，千百万人会因寂寞，像苍蝇一样死去。

　　由这句话去解读文中师生恩情何以被散播成私情，大家一定深以为然。

　　云雾散尽，归于本真，大道多歧的漫漫人生路，惟余一句无声的箴言：任你怎说安守我本分，始终相信沉默是金。

　　所谓真相，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