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 | 被儿子打败，这个父亲心甘情愿

　　这是知音读酷第441个原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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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早知道儿子总有一天会接自己的班，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刘波与儿子之间的战事也由此开始。

　　自觉商海沉浮四十年，走过的桥比儿子走过的路还要多的刘波，并没有在这场战争里得胜。相反，最终的结局是，刘波心服口服地告老还乡，他不得不承认，对儿子，包括对以儿子为代表的85后、90后们，他了解不深，但好在，他学会了欣赏。

　　2015年的秋天，54岁的刘波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

　　做酒店餐饮娱乐行业将近35年，虽然从小公司做到了员工达上千人的企业，但也是拿命在搏，就在刚刚例行的体检中，三高、脂肪肝、动脉硬化的数据和指标让他触目心惊。医生说：“你现在都动脉硬化了，再不改变生活作息，大病来时如山倒啊！”

　　刘波摸摸如怀孕五个月的肚子，长叹一口气。这些年，身体积劳成疾，他知道是时候让儿子刘子恒来顶起家族事业的江山了。

　　回家后，刘波对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游荡，26岁的儿子刘子恒说：“爸爸这次体检的结果并不理想，再干下去，只能用赚来的钱买健康了。所以，是时候由你到集团来掌舵了。”

　　刘子恒的平静出乎刘波的意料，他一边玩他的王者荣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那个烂摊子，我真不想接。”

　　刘波以极大的理智按捺住了自己的恼火，这些年，他可以将上千人管理得井井有条，但唯独降服不住自己的儿子。当初他希望刘子恒大学读酒店管理专业，可是，他偏偏喜欢国际汉语言专业，理想就是做个老师，靠教别人说中文走遍全世界。此时，刘子恒刚刚从一所公立高中辞职，下一站是去泰国当汉语老师。

　　如若从前，刘波肯定会对刘子恒说服教育一番，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真是有心无力了，而江山迟早是要由儿子来接续的，可是儿子对他视之为生命的江山并不感兴趣。这让刘波哭笑不得。他暗笑，儿大不由爹，当父亲的再厉害，还是要看儿子的脸色行事。

　　想到自己是有事求人，刘波放低了姿态，跟儿子攀谈起来：“你是爸爸的儿子，总不能看着爸爸辛苦一辈子的事业后继无人。既然是一个烂摊子，就更需要你用极大的智慧令它焕发新的活力。”

　　刘波想好了，不管怎样，都要先把儿子架到总裁的位置上，责任感、使命感以及光荣感到时自然会产生。

　　他没想到，儿子不仅答应了，还得寸进尺，要求父亲尽快退位，将公司全权交给他，否则，他不会去做这个傀儡，去狐假虎威。

　　刘波不是不舍得退位，但他实在是不放心，交涉了一夜，最后，还是刘波做出了让步：“我可以退位，但是，公司重大事务我有知情权。”

　　谁知，儿子双手一摊，做出教育人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把这些让给我儿子时，我不会跟他这么艰难地谈话，我会跟他说，你的时代来了。而且，不管你相信与否，长江的后浪总是要推前浪的，这是常识！”

　　2015年9月16日，刘波在公司的董事会上宣布了刘子恒继任的决定，他从董事们吃惊的表情里看到了不信任。而刘子恒接下来的发言更是令他手脚冰冷：“我知道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公司元老，但大家想必很清楚，现在，父亲作为最大的元老已经退位了。我不会看你们年纪有多大，在公司的年代有多长，作为新主人，我只会看你们对公司未来发展的贡献还有多大。接下来，公司可能会面临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希望在座各位，都做好心理准备。愿意接受这种变化，并能够提供可行性发展方案的留下。如果自认为承受不了这种新变化的，可以选择离开。”

　　刘波觉得，儿子真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于是站起来补充：“我想，刘子恒的意思是说，他年轻缺乏经验，很希望得到各位元老的帮助与支持，让公司的发展上一个新的台阶。各位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多多批评帮助这位年轻人。”

　　对于父亲的打圆场，刘子恒并不买账。

　　他接过话题：“父亲的担心是，我初来乍到，理应礼遇各位元老。但我想在我的就职第一天，公布一个不变的原则，我来执掌一个公司，不是来维护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是清理公司发展路上的绊脚石。也就是说，能者上，不能者，无论是谁，都得下。”

　　那天会后，刘波去了刘子恒的办公室，敲打着桌子提醒他：“缺乏老人的支持，你的工作很难打开局面。就算你觉得他们真的阻碍了公司的发展，等到站稳脚跟再动手也不迟。”

　　刘子恒头也不抬地回答：“我没你那么深的城府，我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迅速介入公司业务。既然我答应了继位，我就得迅速地有我自己的打法。”

　　刘波说：“可是，你一点经验也没有，你应该听听我全面地向你介绍公司。”

　　刘子恒眼睛盯着报表，头也不抬地说：“我想不必。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他的看法未必客观。我不需要什么印象与经验，公司现在是我的了，我想，我会尽力让它发展得更好，并充分实现我个人的想法。我并不像你那样，把每天甚至是每秒赚多少钱看得那么重，我在意的，是做事的过程。松下幸之助够有经验，但世界上也只有一个松下公司。由此可见，一切因人而异。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回家过你描绘的那种退休生活了。”

　　走出公司的大门，刘波让秘书为自己量了一下血压，高压冲到了１７５毫米汞柱。秘书紧张地问：“刘总，赶紧去医院吧。”刘波摆摆手：“什么时候这个公司在这个狂傲小子的手里平稳了，我的血压也就下来了。”

　　秘书说：“我觉得刘公子很优秀，我很喜欢他办事的风格，不掺杂个人情感，做事不瞻前顾后。您的担心很可能有些多余。”

　　刘波看了看年轻的秘书，他不得不承认，他与现在的年轻人有很深的代沟。或许，秘书的话并没有多少恭维的成分，相反，作为同龄人，他可能比自己更了解，甚至是更理解儿子刘子恒。

　　刘波以为儿子入主公司之后，一定有许多问题要请教于他，不管他是否愿意，都要垂帘听政一段时间。

　　可是，儿子居然一次也没有找过他，倒是不断地接到公司员工打来的电话。

　　刘子恒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让集团下面五个公司的总经理全部重新竞聘。

　　更轰动的是，五个公司的原总经理全部落选，新任的四个总经理都是少壮派，平均年龄不到35岁，还有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由刘子恒暂时兼任。

　　五个原总经理其中有三个是刘波的直系亲属，两个是其弟弟，还有一个是其妹夫。这些人，都是当年陪着刘波从小吃部干起来的。

　　而刘波的大家族之所以能够在母亲不在的情况下，依然紧紧地团结在一起，与刘波的担当与无私有很大的关系。

　　弟弟妹妹纷至沓来向刘波诉苦，说起那些同苦的往事，更何况，他们并没有像那些家庭企业的三姑六戚那样，居功自傲，相反，他们只是希望有个事做，同时，能够辅佐侄子将刘氏集团做得稳健。

　　可是，刘子恒对叔叔与姑父的出手实在称得上心狠手辣。

　　刘波再也坐不住了，主动去找刘子恒，他想好了，大不了，撵走儿子，也不能让自己的家亲情离散。可是，他再一次被刘子恒说得哑口无言。

　　刘子恒很不屑地把竞聘录像放给刘波，然后对他说：“作为公司掌舵的，他们几个人已经严重地阻碍了公司的发展，他们一再强调客观环境的恶化，整天脑子里想的是如何让公司生存下去，明明是已经毫无利润的项目，还是要坚持做下去，费那么高的成本维持原状。你再看看新上任的这些总经理，他们的胆识有多么惊人，维持不下去的业务，关张，立项新的业务，而且他们给自己的盈利做了非常严谨的期限，并立下军令状。一个公司，如果永远想着怎么活下去，而不是想怎么活得更好，它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就像一个植物人，每天靠鼻饲维持生命体征，你认为这样的生命还有意义吗？叔叔姑父已经落伍，在生意场上老气横秋，徒有无用的忠诚，这已经严重阻碍了公司的发展。难道，你让我用最好的年华，不去做事，而是帮你维护这些属于你的交情吗？”

　　刘波插了一句嘴：“难道你忘了，小叔当年为了救你，右脚落下了终身的残疾？”刘子恒说：“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可是，你认为这跟公司的业务有关系吗？你觉得我念这些恩情，把不称职的小叔留在公司，让那些下属对他不尊重、不服气，是对小叔好吗？”

　　刘波无言以对。他问：“那你来了一个月了，除了弄得人仰马翻，还有什么业绩吗？”刘子恒说：“难道你短视地认为启用了年轻人，实现了真正的人尽其用，这还不是最大的成绩与本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正气吗？”

　　“老头儿，我发现，你的智商也仅限于从小地摊做到一个公司。做生意不是用来吃苦的，而是享受的。这一点，你可能一辈子都整不明白。”说完，刘子恒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过来取一下我的银行卡，帮我定六张去巴黎的机票。”

　　然后，刘子恒对父亲说：“带着你们家的兄弟姐妹出去玩玩吧。外面的世界很大，好好享受你们的退休时光。至于事业，留给年轻人去折腾吧。你操心也没用，因为说来说去，这个世界还是我们的。这个道理，你不是小时候天天给我讲么？你们这一代人啊，就是缺乏活学活用的精神。”

　　从儿子的办公室出来，刘波颇有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解脱感，由他去吧。是贫是富，是成功还是失败，都由这小子扛着去吧。既然自己已经老了，既然终是要退出历史的舞台，那就彻底一些，放手一些。

　　刘波带着两个弟弟、弟媳和妹妹、妹夫去欧洲了。在途中，刘波跟他们交了底，也探了底，其实以每个家庭现在的实力，都可以过得不差。刘波说：“不管什么时候，你们有困难，哥都不会袖手旁观。你们想做事情，如果缺资金，我一定会帮忙。”说服不了儿子，刘波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弥补亲情。但他明白，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代表不了儿子刘子恒。不管怎样，叔叔与姑姑对他的怨还是这样落下了。

　　一个月后，刘波返回大连后，才知道集团已经是搅得满城风雨。刘子恒关掉了勉强收支平衡的酒店，雄心勃勃地要将其装修成集早教中心、英语培训、家政培训、成人才艺培训为一体的大型培训中心。

　　刘波走进这栋自己早年创业之基的大厦，居然没有看到一个老面孔。不管怎样，原来的酒店也算是这个城市里的老字号，可是，就这样被儿子关张大吉了，甚至连通知都不通知自己一声。

　　而改变不仅仅是酒店的关张，还有原本装修已经算作城市里属一属二的洗浴中心，也歇业装修了，规划是三个月之内，建成本市唯一一家单身俱乐部。

　　一切，都是那么大刀阔斧，让刘波看了，颇有些惊心动魄之感。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已经没有胆气如此改革。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的创业绝对是出于对自身及家庭命运的改变，而儿子，则没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江山本不是他打下的，所以，他没有多少怀旧情结，只想实现个人理想。

　　这，没什么不对，也没什么不好。重要的是，不管对与好，都不在刘波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单身俱乐部在开业四个月后，轰动全城，甚至连市长都亲自到场。刘波还是从弟弟那里听到市长与刘子恒亲切握手的新闻。

　　打开电视，虽然仅仅只看到一个俱乐部场景式的尾声，但刘波的内心已经无比激动了。自己做了一辈子生意，连区长的手都不曾握过，可是，儿子在如此短短的时间内，居然得到了市长的接见。

　　2018年年初，刘子恒家政培训中心隆重欢送五名星级月嫂进京的消息，再次轰动。刘波亲眼所见，在机场，那五个月嫂与刘子恒相拥惜别的场景。

　　在记者后续跟进的采访中，这五位月嫂分别提到了刘子恒，说他不仅仅给了她们技能，更给了她们做人的尊严与梦想。

　　“尊严与梦想”，是刘波在对儿子的暗访和观察中，听到最多的词儿。比如，李小虎是一位大学肄业生，多次在找工作中碰壁，然后他来到刘波的英语培训中心，准备学语言出国。他开学的第一堂课是英语连六级都没有过的刘子恒给他们上的。刘子恒对学员们说：“如果你们仅为学一门语言，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花如此多的钱来什么培训学校，只要刻苦与努力，哪里都是课堂。所以，我希望你们来到这里，能找到母校的感觉，能在这里重拾失落的信心，重塑你们出国的目标，有了这些东西，语言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而已。如果连说话也要成为人生的坎的话，那么，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你将一事无成。”

　　正是刘子恒的话以及后来学校不唯学历聘用老师的风格，令李小虎决定应聘到刘子恒的英语培训学校做老师。他一共应聘了四次，最后一次，刘子恒对李小虎说：“我决定录用你，尽管你的讲课风格依然不能够胜任目前的培训工作，可是，你的执着告诉我，你一定会成为我们这里最具成长空间的老师。”

　　很多人，既是刘子恒的员工，更是他的粉丝。刘波吃惊地意识到，如果说当初跟随自己的人是因为自己可以提供薪水的话，那么，刘子恒所网聚的，则是对其人格魅力深深认同的人。

　　在公司出巨资建成的仅供员工娱乐的书吧里，刘波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２９岁的儿子与员工们一起玩杀人游戏，一起看电影，一起就一个热点话题展开激烈讨论。

　　他那么快乐自然，甚至还有几分调皮，可是，正是这样的亲近感，让他的身上有着更多的神奇力量，刘波望着儿子，恨不得再年轻三十岁，投入到这个团队之中，与他们不在乎结果，热火朝天地做事。

　　渐渐地，刘波再回到公司时，已经没有几个熟人了。偶尔有人知道他，脸上也并没有出现唯唯诺诺或者恭维的神情。即使是跟儿子一起，员工们脸上也不见恭维，顶多点头微笑。刘波想，这可能就是刘子恒一再强调的做人的“尊严与梦想”吧。

　　2019年5月14日，是刘波59岁的生日，他交代儿子，晚上回家陪他吃顿团圆饭。那天下午，刘子恒回来得很早，强烈要求自己下厨，并且决定要和老子一醉方休。

　　晚宴上，对着那一桌像模像样的饭菜，刘波想起自己几年前对还在社会上找工作，玩心十足的儿子这样评价：“纨绔子弟，一事无成。好逸恶劳，老大伤悲。”可是，今夜，刘波突然诗性大发，但也只吟了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刘子恒笑了笑，稚嫩的脸上有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魄力，他举杯道：“爸，生日快乐。做你的儿子，我很荣幸。以后，你就瞧我的吧！”

　　仅此一句，叱咤商海40年的刘波居然老泪纵横，他终于明白，最好的父子关系，不是父严子孝、言听计从，而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与和平，是前浪与后浪之间的推波助澜。儿子有出息，那可比自己有成就更值得欣慰啊！

　　编辑：茜茜

　　结  语

　　近日，有报道称，黄磊的女儿黄多多一举拿下钢琴比赛的五个一等奖；还有陈凯歌的儿子陈飞宇在一次颁奖礼上如是说：“我爸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在我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我也一直想成为一个比他更强的人。”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想，这是大多数家长对孩子的期望，也是很多孩子对自我的期许。不同的人生阅历，不同的处事风格，不同的梦想和观念，决定着两代人之间的沟通交流，隔着代沟和障碍。只是，较量也好，隔阂也罢，相信世界属于年轻人，是不灭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