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请贼吃饭

　　最近家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它们总趁着夜黑风高，我们入睡的时候，悄悄溜进我家，然后肆无忌惮翻箱倒柜偷盗东西。

　　就在前几日的清晨，我发现它们偷了我一碗忘记放进冰箱的夜开花油焖土豆。把土豆从灶台的一边不知道怎么移花接木搞到了厨房腾空的那头，还把偷来的食物藏在砧板后面。

　　不仅偷，还嚣张，处处留下它登堂入室的足迹。这令我很炸毛，也想起之前在沙发底下莫名其妙发现的一小堆花生壳的事，原来都是贼干的。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这贼是老鼠。

　　只是我想不明白，这商品房怎么会有老鼠？它们是从哪里进来的呢？又藏在哪里，我自认为家里还是干净整洁，犄角旮旯都是可监控的。

　　所以想来毛骨悚然。怎么就这样被惦记上了。

　　周先生给的答案是：也许家里伙食太好了吧，不仅养肥了自己，还招来了偷食物大盗老鼠，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难不成贼还想偷了人去不成？

　　细思极恐。

　　说起老鼠，记忆中都是从前在老家的印象。

　　那时我家两间房子，一间厨房加柴房，一间前面睡人，后面放谷仓。老鼠也是经常光临的。妈妈对于这群贼，曾经也是煞费苦心。

　　捕鼠器用过，老鼠药买过，甚至还养了只黑猫警长来抓，效果都挺不错，只是难以完全一网打尽，总是今天以为消停了，后天贼同伙又来挑衅。

　　而我那时，就爱看妈妈对付贼的手段，总是津津有味，饶有兴趣的参与其中。那时的感触，是做贼的没一个好下场。

　　因为我知道的被抓的老鼠基本死了。不是药死，就是被妈妈淹死，再者就是被黑猫警长现场解决。

　　可成年后，生活在城里，老鼠就不大见到了。它的贼性似乎也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我原来结婚时住的房子，是老小区，住了10年，都没见过这样的贼来，现在反倒是换到《浪漫满屋》后，又这么和贼不期而遇了。

　　思来想去，大概原因还是因为家里有个小花园，带来了越来越原生态的世界。

　　不仅来了蜜蜂、蝴蝶，麻雀、八哥、蜗牛，蚯蚓、蜘蛛、壁虎，现在还来了老鼠，颇有点像《夏洛的网》里朱克曼先生的谷仓，里面养的都是动物。

　　可这些动物里，其他我都表示欢迎，唯独老鼠咬牙切齿地恨。

　　我恨的不仅仅是它偷了我的烹饪成果，毁了我的食物，我恨的恐怕还有一点，那就是它在暗我在明。

　　这个《浪漫满屋》，白天就我一个人在家里写字看书做家务什么的。原本觉得安静，现在好像一下多了无数双贼眼，猫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正捂着它的贼爪子偷笑，偷窥监视着我。

　　那样真的好吃亏的。

　　周先生前段日子，有抓蜗牛的先例，而且抓的很不错，基本蜗牛消灭。

　　现在，我把抓老鼠的任务，一样交到了他身上，他表示此次任重而道远，要和贼来个不灭不罢休。

　　周先生是行动派，又是败家男们，就爱买买买，当天就在某宝上买了捕鼠器，好心的店家很快发来了货，一看还有三个，里面还带花生油条一类的诱饵。这服务真的很贴心。

　　我说，抓贼工具要三个？会不会太兴师动众？

　　周先生说：就是得雷声大，抓不到也起到震慑效果，量贼也不会再嚣张。

　　00后的小辰对这次抓贼行动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例如我童年时光里看妈妈耍霹雳手段一样。他很期待他父亲周先生在捉贼这件事，大有收获，并且强烈要求加入到抓捕行动中来，毕竟都不想让贼逍遥法外。

　　我的心里有种预感，贼很快就要落网了，老男人和小男人也迷之自信。

　　那天夜里，三个捕鼠器都投放了进去，每一个里面都放了花生和油条。我们关了所有的灯，躲在卧室里，等贼来。

　　结果那晚，贼像是听到了我们的抓捕消息，一个也没出现，家里风平浪静。第二天起来，一点贼足迹没有。

　　我和小辰顿时有点泄气，贼不会不来了吧？

　　贼还是会来的，因为贼性很难改变。

　　周先生收掉了捕鼠器，他决定改变策略，不拿那些店家发的东西做诱饵了。他说晚上他会重新布置。

　　他吩咐我又做了一个夜开花油焖土豆。

　　第二天晚上，周先生加大力度，把我爱吃的鲜奶烘焙的曲奇饼干放进了捕鼠器，又在厨房故意留下一小碗我做的菜。

　　分别把捕鼠器放在《浪漫满屋的》不同位置。

　　我将信将疑，但贼果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一样肆无忌惮且猖狂。

　　真的是不到夜里9点的时间，我们仨才把客厅厨房的灯关闭进入卧室，还在里面各种聊天的时候，它们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下就看上了曲奇饼干，结果被关进了捕鼠器里。

　　哐当一声，很清脆。我们仨几乎是一起跑出卧室去看究竟的，只有我临近现场时，退了回来躲在他们的身后。我还是有点怕面对这个贼的。

　　周先生兴奋地喊：你快过来，就是这个贼，看你还来不来我家偷食物，这下跑不掉了吧？

　　小辰蹲在地上，看捕鼠器里试图想要逃出牢笼去的老鼠，看起来还是只很年轻的老鼠，个头都不大，就知道偷了。

　　小辰说：这就是你们说的贼啊？

　　我说：是啊，这就是小时候偷你外婆家大米，现在偷你妈家土豆零食的贼啊。

　　他说：妈妈，真可惜，它最终还是要丧命在无法抵挡诱惑里，如果自己控制能力强一点，不来吃曲奇饼干，或许我们过几天撤掉捕鼠器，它就能吃更多土豆。

　　好家伙，问题一出，我赶紧就地取材，给他上了上思想课。

　　我说：你看贪心大了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抵挡不住诱惑，就很可能让自己进牢房，甚至丢了性命。多少得不偿失啊。

　　其实一边给小辰上教育课，一边心里在乐，小样，你还偷吗？被抓了吧。

　　只是表面还要装的一本正经。

　　10几岁的小辰自然是能够明白了这些道理的，他说，妈妈，我知道了。

　　周先生，这一点上是很佩服我的，我平常从来不做陪读的事，都交给一些专业机构来管了，这些生活上的事，可以上思想课的，什么都可以就地取材。

　　他赶紧竖起大拇指认可。

　　抓了一只贼，肯定还有同伙，还是不能打草惊蛇。

　　周先生就把抓到的这只连带捕鼠器迅速地拿到了房外，剩下另外两个继续执行捕鼠行动。

　　那一晚，我们都睡得挺沉，第二天晨曦的光投射进窗户的时候，我们仨又不约而同想到门口贼的事。于是他们两个顶着睡眼朦胧出来看成效。

　　乖乖，这下又抓到两只贼，小辰还告诉我，厨房它们又作案过了，花岗石砌成的台面上，有贼留下的痕迹。

　　我出来的时候，就问周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贼？

　　他说，沉入河里浸猪笼吧？

　　小辰问：什么是浸猪笼？

　　我，我暗笑了一下说：就是去河里淹死，就算是执行死刑吧。

　　他又饶有兴趣的问周先生：爸爸，你还给贼死刑，你不是和我一样连大蜘蛛都怕，蜜蜂都怕吗？

　　周先生说：谁说的那是你，我可不怕。

　　但他刚说完就转向我说：晚上，老婆和我一起去给贼最后的处决吧。

　　这男人，说到底，还是怕。 关键时刻还是得女人出马。

　　周先生在上班前，把三个关着贼的捕鼠器像垒石头一样磊的整整齐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家养了三只仓鼠。

　　小辰问：为什么仓鼠是宠物鼠，而这些老鼠是贼呢？

　　我又开始就地取材，上思想课说：就像人和人一样，有的是好人，被人喜欢，有的是坏人，被人讨厌，小偷啊，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啊，所以下场就这样。

　　他又点点头。

　　我以为小辰不会再问什么，没想到他突来来这么一句：妈妈，这些老鼠会不会是最近《新百娘子传奇》里的锦松啊，或者是锦松派来的？

　　我哭笑不得，说：你还想家里再来几只妖折腾你老娘吗？我可是一个人在家啊，我可不想被妖惦记上，虽然锦松长得很帅。

　　小辰咯咯咯笑起来，一旁的周先生白了我一眼后露出宠溺眸光说，有我在，谁敢惦记上你啊。想都别想。

　　这话不知道是宣告主权，还是说我长得那样，没人敢惦记啊？

　　这一天，家里几个人都盼着周先生下班回来，处决那三只贼了。

　　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黄昏。

　　周先生打了我二个电话，问我有没有出去看过那三只小老鼠？

　　我说，看什么看，还探监啊？

　　他噗嗤一笑说：好歹也该帮我监管下，看看贼情况。

　　我说：不用看也能想象到，肯定是贼肠都悔清了吧？这回一定拼了命想要跑出牢笼，只可惜跑不掉了。

　　周先生说：晚上一起给它浸猪笼哈。

　　我说：可以的。

　　结果，周先生一下班就改变主意了。

　　他回来找我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关于贼处决方式，我想改变一下。

　　我说：你有比淹死更好的方式？

　　他说：我不想把它们浸猪笼了。

　　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进门前，仔细看了看它们，已经是折腾一天了吧，筋疲力尽的样子，唯有眼睛乌溜溜地看我，我突然不想杀生。

　　可是，它们是小偷，专门破坏别人劳动成果，躲在暗处偷窥我的坏动物啊。

　　我知道，我会继续抓捕到它们消失为止，然后我想装进一个盒子，开车去远一点地方，找一个周围没有小区的地方，就是那种田野荒地附近把它们放了。以后自生自灭。

　　我说：你放宁古塔啊？人家好歹也天寒地冻，你这荒地，贼转个身继续嚣张来偷啊，说不定闻着气味就回我家来了？

　　周先生，像个孩子一样一直在恳求，看来阶级立场已经动摇，他动了恻隐之心。

　　我说：你到底是为什么会改变的？

　　他说：因为觉得它们还小，还有妈妈爸爸，如果就这样浸猪笼淹死了，也是一条生命，不想它们家庭离散。

　　好吧，看来是父爱泛滥。触动了内心柔软，敌我不分了。

　　但最终，我还是同意了他的决定。

　　周先生和小辰像是商量好的一般雀跃起来，跑到厨房，拿出一根黄瓜切成一片片，我以为是给我吃，结果转身跑到房外，喂了贼。

　　周先生边喂边说：晚上要把你放逐掉了，以后别来了，这一顿，算是我请你吃的晚餐吧。希望你和你同伙知会一声，以后《浪漫满屋》别来偷了。

　　都说万物有灵，我倒真希望周先生这顿请贼吃饭管用。

　　不过还真奇怪的是，这几天《浪漫满屋》果真没有贼来了，难不成真是白蛇的千年妖友锦松派来的？

　　那么就天知地知盼贼们别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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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婉清，专栏作者，自由撰稿人，已出版畅销书《懂，是尘世最美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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