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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你好,你怎么又来了

2019-05-21    作者:欢晌    来源:网络

  文/贪欢

  前几天我抑郁复发,很突然。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抑郁症是事件性的,只要注意不给到自己压力,就可以顺利避开,直到这次复发,我才意识到,它是生理性的,不需要什么大事件作为导火索,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卷土重来。

  发病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变得很脆弱,之前有网红机构的人找我,要我做穿搭博主,我说好,然后她要我注册一些平台,我那时候已经感觉不太好,处理信息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她大概催了我三天,我才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

  后来她问我说,要保持一个月更新20条,做不做得到?

  我说这有点难,恐怕不行。

  她又说,那你不早说,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平时听了会愤怒的话,那个瞬间听到只觉得很难过。

  好像身体里有根弦忽然就崩掉了,我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后背不断地冒虚汗,楼上刚好在装修,电钻每响一声,我心脏就颤一下,整个人畏缩在角落里,感觉特别害怕,怕的是什么自己又不知道,三十几度的天,感觉好冷,想哭,咧了咧嘴,又哭不出来,第一次想去死,想要消失。

  我给同为抑郁症的朋友发消息。

  “怎么办。”

  “好像突然就不行了。”

  他直接把电话打过来,在那边很大声地问我,“你怎么了?还行吗?”

  我开口,又能哭了。于是我就一直哭,我说我不行了,这次真不行了。

  陆陆续续哭了两个小时,他问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真的不太适合北京呢?或许换个城市会好一些?

  可是如果我不适合它,不适合的又是哪一个部分呢,是生活压力吗?我已经司空见惯了,甚而麻木了,它打不倒我。我的朋友,尽管我没什么朋友,但仅有的那一些都在这里,我只是疑惑,看起来我每天都有不同的朋友和饭局,可我需要旁边有一个人的时候,又总是孤独的。

  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怕孤独,有时候我很爱它,很愿意独处,可怕它的时候,好像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忙,我不可能说得出“你可不可以过来陪陪我”这种话。

  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话本质上是一种施压,也是一种软肋的露出,等同于给了对方拒绝我们的权利,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太多勇气,如果一旦被拒绝,等同于信念崩塌,完全没有办法去自我排解。

  昨天去和抑郁的朋友喝酒,不是打电话的那个,是另一个。

  见面他说,“病历在桌上,中度的。”

  我说,“嗯我前两天也复发了。”

  好像在说一场感冒。

  也很奇怪,好像我身边大多数的朋友都是抑郁症,也因此我们很少互相打扰,都太清楚对彼此来说,情绪波动是多么简单又痛苦的事情,一方面不想倾诉自己的痛苦,另一方面也没有本事去聆听别人的痛苦。

  他前几天刚去医院查过,本来是要我陪他去的,我也想好了要陪他去,可那天我刚好毕业答辩,于是全程云陪护,他说觉得自己好惨,要一个人去查抑郁症。我回想自己当年,也是一个人去查的。

  那时候我有男朋友,也有朋友,可是没有人说要陪我去,我好像也没想过要谁陪我去。

  我的反射弧一直很长,直到他说话的那个瞬间,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不必独自面对这些。我真好惨一女的,独自去查抑郁,特喵的还是重度抑郁,却没觉得有何不妥,更惨的是,我周围的人也没觉得有不妥。

  我那副躯壳,到底看起来是有多强大,蒙骗过了所有人,以至于把自己都蒙骗了,以为这样的事都是无所谓的?

  他问我为什么没有找一个人陪我去,我想了好久,说的时候又有点哽咽。

  “怕给人家添麻烦。”

  怕被人讨厌,怕被拒绝,怕对方不喜欢但又不说出来,怕消耗对方的关心和爱意,哪怕对方第一百零一次剖白,心里也没办法信任。

  向来不敢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位置,同时也不愿意把任何人摆在心里很重要的地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甚至已经没有希望被拯救的想法了,只觉得这样的生活是自己应得的,就要这么下去了,五十年也好,七十年也罢,就要这么生活下去了。

  喝了不知道多少,后来转天想了想,确实好多。一杯螺丝钻,一瓶草莓精酿,半瓶牛奶世涛,两口咸狗,还有一杯他自己调制的酒谱,我说好不写在公众号里,因为太珍贵,我说你等等,有天我写小说的时候,就把这一段酒谱当作素材。

  他说靠,真不想和你们写公众号的当朋友。

  我说小说和公众号不一样啊,小说很珍贵的,就是因为太珍贵,所以我一直都没写。

  然后笑,笑完又沉默,沉默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喝高了睡过去了。

  “你看我们还会好起来吗?”我说,其实不抱希望了。

  “会的,然后会变更强。”他睁开眼睛说。

  (牛奶世涛—胶片机)

  我想他这个心态是积极的,比我要好很多。当时重度抑郁,医生要求我吃药,停止工作学习,定期复查,有能力的话最好每周接受心理咨询。

  我哪个都没听,只是辞掉了坐班实习,药也不肯吃,生怕激素让我更加肥胖,心理咨询又看不起,就每天在家里躺着,看太阳升上去又掉下来,睡前告诉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后来确实好多了,所以我以为这样也可以,它能被治愈,我能和它斡旋并且低成本地战胜它。

  可我想错了,可能这辈子我都没办法摆脱它,只能任由情绪像潮水一样将我吞没,失去处理信息的能力,失去行动能力,最后失去思考的能力,失去写作的能力。

  窗外的灯光长明,即便凌晨,依然车辆如织,我想租一间这样的房子,可以看到街道,知道那些我睡不着的片刻,同样有人奔碌着,朝向不同的远方。

  可说到底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那些我因为抑郁而失眠的时刻,旁人或许只是在尽兴之后寻找一个归处,而我在归处,偏生放纵的心肠。

  (落地窗外的街道)

  会好吗?会好的,我猜。

  只是每个人对“好”的定义不太一样,敏感如我,大概在“好”的时候,也会感到隐隐作痛,时刻担心这“好”的背后,藏着几分不踏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和自己说,“你看这世界真好啊,你看芍药,看夏天,看小龙虾,看烧肉,你放得下吗?”

  嗯,我放不下,我还是想吃小龙虾,99块钱买一赠一的小龙虾。

  “怎么办,我想死。”

  “人生很短的,我们都会死,不用急在此刻。”

  “那我再等等?”

  “嗯,你再等等,我们都再等等。”

  (一美剧,这个女孩现实中是个变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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