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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子宫,炸糊了婚姻”

2019-05-14    作者:暖叔的生活观    来源:网络

  文| 重拾旧笔

  她是我大娘,在破烂屋子里把我养大。

  不是我亲娘,但我这辈子,就只想认她一个娘。

  她一辈子只有我了,等我老了,我们毗邻而居。

  这样我妈,就不孤单了。

  嗡……手机响了,我打开手机看着短信。

  妮,你妈要不行了。灰暗的屏幕上,寥寥几个字,却刺痛我的心。

  我蹭的站起来往外跑去,什么也顾不上,开车就往家去

  心一阵一阵抽搐,握住方向盘上的手再也忍不住的抖起来。

  

  妈,你一定要等我。心里默念着,眼泪却止不住掉下来。

  我的妈其实是我大娘。

  我的亲妈一方面因为工作原因,另一方面为了躲计划生育,在33年前我刚满月的第二天,就和我爸一起把我送到乡下奶奶家。

  寒冬腊月的天,寒风刺骨,天色阴沉,天空中星星点点的飘着小雪花,地上已经积了一点薄薄的雪。

  我妈包紧我迎着寒风往奶奶家走去,经过大娘家时,她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她说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大娘穿着单薄的秋衣,整个人脸色苍白,一双被冻的通红的双手撑在地上,艰难的往院子外面爬,薄薄的积雪被她拖出两条血印子出来。腿间,一汩汩鲜血往外冒。

  大娘喃喃自语,声音微弱。我妈靠近一点点才听到。

  “救我,有人吗?救我……我的孩子。”

  “大嫂,哎,你别睡,别睡啊!”我妈急慌慌的跑到大娘面前,想扶起她,又顾及着怀里的我。

  “你愣着干什么,快和我把她抬屋里,这么冷得天。不出事也冻死了。”我妈一把推开我爸,把我送进屋里,又跑出来和我爸一起把大娘抬到床上,又让我我爸去叫乡医来。

  床褥已被血液浸湿,床里的小包被里包着一个已经没有气息的婴儿。

  我妈顾不得襁褓中哭闹的我,把大娘睡的褥子换掉,又给大娘换了干净的秋衣。

  一阵忙完后我爸带着乡医也赶到了。医生给大娘输了液,又替大娘检查一下说“失血过多,我给她挂了止血的,她能止住就止住,止不住只能去大医院了,这穷乡僻壤的,大雪天,路上恐怕不好走啊。”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了,院子里被拖出的两条血印子已经看不出来它原有的血色。

  大娘的血还在不停的流,血,好像止不住了,血顺着床沿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

  一边是毫无生气的大娘,一边是她产下已死的婴儿,我爸焦急的走来走去。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两条人命呀?”看着屋外的大雪,我爸搓搓手,牙一咬,跑向了屋外。

  “你干啥去?”安抚好我,我妈看着跑向屋外的我爸问道。

  “借车,去医院……”我爸沉重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小村庄里久久挥之不去。

  我爸挨家挨户的敲门借车,大家才知道出事了。纷纷赶来帮忙。

  突突,前排村的李大爷开着拖拉机赶了过来。

  “大家快点帮忙,把李大媳妇抬过来,我下面铺了干的稻草。”说完,李大爷下车跟着去屋里帮忙,又拾了几件厚衣服铺在车上。

  大家一起帮昏迷不醒的大娘抬到车上,不知是谁的脚上踩了血,一串血红色的脚印歪歪扭扭,在凌冽的雪色中格外显眼。

  正准备要去医院的时候奶奶赶来了,拦着车头,死活不让我爸去。

  

  “这么大的雪,冰天雪地的,路上都结冰了,山坡那么陡,现在去不是送死吗?”

  “娘,你快让开”我爸把奶奶拖到一边,转身要走被奶奶一把抓住。

  “你留下,让他们去。路上危险啊,我的儿,你听娘的话。”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大家帮忙我很感激了,她是大哥的媳妇呀,大哥不在家,我不去谁去你起开。”我爸挣开奶奶,上车准备走。

  奶奶不死心的又抱着拖拉机的车头,撒泼的喊道:“你们谁也别去,反正英子是我们家花钱买来的媳妇,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我大儿再娶,不能让大伙都陪她死。今天谁要去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我妈每每给我讲到这里,都忍不住流泪。“女人的命不值钱,什么叫死了就死了,为了给他们老李家生孩子,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换成是我,你奶也会这么做的,心肠太狠了。”

  那天,鹅毛大雪,天色愈暗。奶奶抱着车头哭天喊地:“扫把星,克人克己,克死我的孙子,现在又要克我儿子,你赶紧断气吧,别害人了,要死就去死吧。”

  妈妈抱着我,再也听不下去,走到院子外。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男人还好好的,你要咒他死?要闹滚远点闹,你给谁哭丧的?,闭上你的狗嘴赶紧滚。”我妈生气一吼,硬生生把奶奶给镇住了,趁着奶奶愣神时又让邻居们把奶奶拉开。

  车,突突突突的向村外走去,天越来越暗,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车轮走过留下深深的轮印。

  山路陡峭结冰,车打滑,雪大,天色又暗。我爸多年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医生说送来再晚一点就没救了,命是保住了,可是子宫收缩不好,一直出血,只能切除。对女人来说,没有子宫,不能生育孩子,不管在哪个朝代都不能在夫家立足吧,尤其是有个拿人命当儿戏的婆婆。

  大娘没了子宫的消息像长了腿的苍蝇瞬间飞遍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有同情的,有嘲讽的。

  那个死去的婴儿被人遗忘在角落里,我妈不忍心,在山坡上找个地方挖了坑埋了。

  很多年以后,我听我妈说,大娘生孩子的时候没到日子就发动了,那时候农村条件不好,大多数产妇都是在家里生。

  大娘找奶奶帮忙,希望她能去找一下接生婆。奶奶却因为打麻将三缺一不愿意去,无论大娘怎么哀求都不为所动。

  “去,去,去,你没看我正忙了吗?你去外面找个人帮你叫好了呀?”奶奶一边打着麻将,一边不耐烦的催她快走。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儿子帮你当宝,我可不稀罕,赶紧走,装什么装,村里这么多生孩子的,没一个有你娇气。”说着起来把大娘往屋外推。其他人都看热闹的站在一边,巴不得这婆媳俩吵起来。

  大娘憨厚老实,只能忍着疼痛去找接生婆。

  寒冷的冬天,村里本来人家就少,稀稀落落的,家家房门紧闭,不要说人了,连只狗都见不到。

  宫缩越来越强烈,大娘只好折回家中,等待自己生。

  不知道疼了多久,宝宝的小脚先出来了,大娘的心一慌,潜意识里感觉要出事。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无论自己怎么用劲宝宝就是不出来。一遍又一遍的喊救命,多希望家门口能有个人听到她的呼救声。老天好像睡着了,没有听到这个可怜妇人的叫喊。

  时间过了又过,从晚上到夜里,从夜里到白天,大娘心灰意冷。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大娘拽着宝宝的小脚,硬生生的把宝宝拽出来。她说那一瞬间生不如死,宝宝出来一点呼吸也没有了,浑身青白发紫,瘫软无力。任凭她怎么呼唤,怎么哀求,宝宝一点反应也没有。泪如雨下,大娘把孩子抱在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救,她把宝宝包好,安稳的放在床上,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体,站不起来了,走不动了,她就爬着去,一步一步的爬着走。

  再然后就碰到我爸妈带着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怀胎十月,拼死生下的确是个死胎。还没来的及看一眼孕育他10月的妈妈,还没来的及听一声妈妈的呼唤声,就匆匆的走了。

  大娘那次以后身体就不好了。寒气入体,生产又损伤子宫,一直咳咳的没利索过。

  大娘出事的第三天大伯才赶到医院,他看了一眼大娘后就一直蹲在医院门口,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站了起来,用脚捻了捻地上的烟头,然后走进病房对大娘说

  “英子,你好好养病,啥也不要想,有老二媳妇照顾你我也放心,我还要继续回工地干活,孩子的事,没有就没有吧。一切随天意吧。”

  大娘沉默不语,内心却无比痛苦,她心里知道这个花钱买了她回来的男人,选择不要她了。也是,不能替他传宗接代她还能干什么。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再回来了。

  再后来,我妈看大娘孤苦伶仃一个人可怜的狠,又担心奶奶对我不好,就提出把我送到大娘家养。

  我妈说,她把我送去大娘家时,大娘感激的跪下,大娘说我妈不仅救了她,又给了她做母亲的机会。

  就这样,我一个半月时,就被抱到大娘家抚养长大。

  我叫她妈,她对我很好。把所有好的都给了我,把对那个孩子的那份好,那份母爱都给了我。

  大伯一开始还往家里寄钱,后来越寄越少,最后就没有再寄过一分钱。

  奶奶常常站在我家院子外,隔三差五过来骂大娘,说大娘不能下蛋,还赖在家里不走,应该自请下堂,害得她儿子连家也不回了。

  每每这个时候,大娘都把我抱在怀里:“妮妮,妈妈给你唱歌好不好。”我害怕屋外的奶奶,巴不得大娘给我唱歌。

  “妈妈唱歌给妮妮听,妮妮要听妈妈唱歌”我靠在大娘的怀里,她唱来唱去也只有世上只有妈妈好这一首歌。每一次,大娘唱着唱着就哭了。

  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大娘开始去城里卖菜,每天要走很远的路。大娘就这么背着我,早上天不亮就走,下傍晚再回来。我趴在她的背上,吃着糖豆,那不是很宽的肩膀,是我儿时最喜欢呆的地方。

  偶尔,我在县城的妈会过来给我送点吃的,我觉得她很好看,叫她花婶子,她也会拿点钱给大娘,大娘死活不要我妈的钱。她说她养活我还是行的。

  我10岁那年,大伯回来了,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奶奶跑我家,把我大娘和我的衣服鞋子全都扔出来了,别提有多兴奋了,连我这个亲孙女都不要了。

  “我儿子回来了,还给我带个所孙子回来,看见没,这才是我儿媳妇。你识相的话赶紧走,把房子让出来。”一边说一边把我们的东西扔出来。

  所有的人都在看笑话,我冲上去把奶奶往屋外推,却被她一巴掌扇过去。

  大娘心疼的把我抱在怀里,我却感受到她的愤怒,她在发抖。

  “英子,这么多年了,你咋还没走,你也知道你不能生,我也不能没后啊。”大伯拉着另一个女人的手,故意给大娘难堪。

  “够了,你个疯婆子,你给我住手。”大娘一把推开奶奶,连拖带拽的把奶奶拖出屋里,又去厨房拿菜刀出来。

  “呵呵,李大强,你和你娘够可以的,这么多年,我都当你死了。你娘欺负我就算了,你还带个野种回来,我是不能生,我不能生因为谁啊,你这个死老太婆,你死了也不得善终,我生孩子时求你帮我找产婆,你呢,你怎么不死麻将桌上去。今天谁来试试,我让她知道死怎么写。”大娘拿起菜刀胡乱砍了几下,吓的奶奶他们叫爹喊娘的。

  那天晚上,大伯他们去了奶奶家。我看到大娘的眼睛红了又红,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微弱的灯光下,大娘坐在床头,一遍又一遍的数着布袋里的钱,唉声叹气。

  “租个房子,我跟妮晚上睡,白天还可以做门面做点小买卖,这个钱还得留点给妮上学……”

  第二天早早的大娘就带我去了城里,最后在一个大杂院里租了一间单房。租了三轮车,回家后把我们的东西都装在车上,头也不回的进城了。

  大娘白日里在街上卖菜,晚上替别人缝补衣服赚钱。我们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是也不缺吃少穿的。

  在那个破小狭窄的小屋里,我们又一起过了8年。中间有过几次,我叫的那个花婶子,我的亲妈,想要带我走,都被我打跑了。

  我19岁上大学,大娘告诉我,平时我叫的那个花婶子,打扮漂漂亮亮的那个女人,是我亲妈。她说她拿不起我上大学的费用,希望我能去找我妈。

  我不愿意,我说你就是我亲妈,我不愿意改口。喊我的亲妈叫婶子,喊我的大娘叫妈。

  我毕业了工作了,大娘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一直咯血不止。年轻时身体受亏严重,岁数大了毛病全出来了。

  生命无常,我出差前还好好的人,突然间说走就走了。我赶到医院时,大娘还有一丝气息。我妈说她在等我。看着病床上面容枯槁的大娘,我再也忍不住哭起来“妈,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大娘微弱的睁开眼睛,看到我来了,眼神一瞬间清亮起来,不在浑浊。“妮妮,来啦,以后妈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这么多年,多谢你陪着我,我没啥遗憾了。”

  大娘又拉着我妈手,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她说:我把闺女还给你了,谢谢你让我们做了30多年母女,你的恩情,我下辈子再还。

  大娘去世了,这个我最亲最爱的女人,受苦受累一辈子,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就匆匆的走了。

  岁月无痕沧桑有迹,轮回的齿轮依旧在转动。愿我们下一次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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