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现在有钱了

　　上篇：杨哥老了

　　杨哥现在发达了，这是见面那晚的第一重暴击。这打击不亚于过年那会儿知道老程他家是开江x皮革厂的。我靠，为什么，我是不是有旺夫命，老程离开我以后潜心修炼博士论文拿个了优秀还搞了奖，杨哥离开我后到西安一心创业做生意现在飞黄腾达当起了小老板，是谁说我命硬的，是谁，我这哪是命硬，我是命苦，我看我的好运都被前任们吸光了。发财都是人家的，落魄才是我自己的。他们一个个的都越过越好了，而我，还是那个漂泊在出租屋吸着雾霾吹着柳絮吃着外卖写小广告还被搞的无业女孩，想想这些年我依然一无所有，唯一的变化就是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老姑娘吧，人到中年真的好难啊。

　　杨哥说就是养家糊口而已，我说你公司有多少人啊，他说就几十个，我说真好，他说运气好碰上了好时机，我笑说那这顿饭你请吧，他说行。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炫耀的意思。这话听得我又酸了，这种感觉就像当年跟你鬼混逃课的小伙伴，你天天担心人家挂科打架被开除却不想人家最后拿的是国家级奖学金，你呢，还在及格线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我还一脸懵时，杨哥把菜就点好了，动作还是那么干脆利索啊。上学那会儿我就知道杨哥脑子好使（我谈的男人脑子都还行，这些年对理工男学霸有着一种莫名的冲动，总觉得征服了他们的肉体也顺带征服了他们的脑子，殊不知身体和脑子完全是两码事，这个是后话，改天我具体讲讲）。杨哥在大学时就跟他学长搞一些项目，接学校外面的活儿做，忙得要死。我们谈恋爱谈得很佛系了，他想学习就学吧非要拉上我干嘛，每当我想溜出去玩，他就说我给你占好座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滚去图书馆找他。我真是瞎了，那时候我还是个无知的纯良少女，别的情侣约会都在学校操场或操场边的小树林或小树林边上的宾馆，而我们在一起，一大半时间都奉献给了伟大又纯洁的图书馆，大学毕业时我俩都还是处男处女，说出来也是让人笑话。

　　理工男都是直肠子，一心搞学习也不来搞我。老程跟我同居时，下班吃完饭躲进书房开始写论文写病例本写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一边玩去。杨哥是这样，他把那些大块头书往图书馆桌子上一放，一坐一整天，我能怎么办，我一个破文科生又没啥作业，我只能看小说，比如女主穿越时空化身冷面杀手偶遇霸道总裁当起了小秘二奶又客死了亲爹最后嫁给远房表哥双双跳崖惨死，类似这种悬疑玄幻苦情言情男默女泪的狗血大戏，是我的最爱。等我大学毕业时，由于借太多书了我还上了光荣榜，图书馆还给颁发了证书。我跑去跟杨哥炫耀，他看着上面的书单快昏过去了，气得说：有的书你还读三遍？我乐呵呵对他傻笑，他对我直翻白眼。跟学霸谈恋爱真不容易，我们搞对象时没少斗智斗勇，我记得那会儿一到冬天我就爱逃课，你们也知道文科的课太好逃了，杨哥这人会突袭查岗，人在实验室还要发短信问我去上课没，我说我听得正入神呢，他说那好好听讲下课了我在门口等你吃饭。妈的我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洗把脸带上书往教室冲。

　　他现在发达了，今时不同往日，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虽然老了憔悴了但是也有钱了。火锅里冒着热气，咕噜咕噜的，像是我心里流出来的悔恨的热泪，今晚我注定要哭瞎了吗。我在想当年在图书馆时，人家杨哥搞学习，我要是搞搞文学创作，或者就多背几个单词，是不是早就进入作家富豪榜了，见到罗大款这类人也能吹几句英文？杨哥一坐下来就说“恨我”，是不是在讽刺我有眼不识泰山当初放弃了他这个潜力股？男人功成名就后去见前任，不是想炫耀难道是给前任送钱来的不成？我说我也恨你，我是真的恨过他，恨了好几年。他看我哭成傻逼慌了，递纸巾给我，我赶紧把眼泪擦擦不能太丢人了，开始跟他闲扯。后来配菜也上来了，我数了数才发现好多都是我爱吃的，也是他爱吃的，服务员还上了一瓶酒。

　　他问我：你呢，这几年还好吗？我说：挺好的啊。但是我找不到我好的证据我又说：心态好多了。他愣了，喝了一口白酒，说：我以为你早就结婚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出来：哪有。又酸他一句：你结婚倒是挺早的。他被我一问，表情变了，身体僵住，他有些慌乱。这事我耿耿于怀了好几年，虽然我知道分手以后他跟我屁关系都没有，但我心理上还是不能接受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人离开我下一秒就能爱上别人跟别人结婚。他刚回老家时，我总是抱着一种期待，虽然这种期待是没什么意义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自作多情又十分愚蠢，只要他还没结婚，就妄想着全世界他最爱的人还是我也肯定还在等我，等他结婚了才发现，也不是嘛，他也不过是个俗人，而我是个连俗人都看不上的人。杨哥结婚那几天我心里很空很空，病了一场，正好碰上了春节，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白天我不吃不喝把我妈都吓坏了，晚上我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为什么，为什么，我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分手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还有幻想，等杨哥结婚时，板上钉钉了，我才明白这人生并不是按照我最初的剧本在推进，人会变，事情会变，我会变，他也会变，什么都会变，青春期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幻想都破灭了。后来有人问我什么时候觉得青春死去了，我说在知道初恋结婚的那一刻。

　　火锅还在冒着泡，杨哥这时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说什么杨总这个杨总那个，像是业务上的事，他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真的是杨老板了还是花钱雇来的电话水军，看他那样也挺气派像模像样的不像是假的，早知道我就花钱去三里屯雇个大帅哥来撑撑场子了。他把电话收起来，给我添了点水，没有继续之前我问他结婚早的话题。我把两片肥牛涮好下肚，既然杨总发财了还说要请客，那小的就不辱使命多吃点了。我说：我们再加份毛肚吧。杨哥说：好，你想吃什么都行。我说：哇，现在杨总不怕被吃穷了。我无意识地蹦出这句话，脑子也是晕了，杨哥冲我笑了笑，夹了片肉到自己碗里，低着头，没有吃，又抬头，我看到他眼里泛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