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 | 我给公婆，招了个女婿

　　后花园原创 No.439

　　01.

　　秀儿是个苦命的姑娘，从小没了爹娘，多亏好心的姑姑收留，才一点点长大。

　　长到十八岁，姑姑也走了，姑父另娶。另娶前，急急忙忙把秀儿嫁了。

　　秀儿嫁的人家还真不错，公公会看事，什么阴阳宅啊，邪病啊，看个黄道吉日啊。

　　这个本事，在农村可了不得。再加上秀儿公公收费合理，人又和气，秀儿婆婆虽然有先天性小儿麻痹，但脾气特别好，所以来他家看病看事的人真不少。

　　谁看能白看啊，有钱的扔个三百二百，秀儿公婆也不嫌多；没钱的扔个三十五十，公婆也不嫌少。再加上十几亩菜地的收入，那小日子在当地，算是最红火的。

　　秀儿老公也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待秀儿也很好。

　　婚后一年，秀儿生了女孩，一家人欢喜得不得了。

　　婚后第五年，秀儿又生了女儿。一家人还是欢喜得不得了。

　　只有秀儿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抺着眼泪。

　　婆婆端着一碗荷包蛋，笑咪咪走进来: “傻闺女，月子里哭啥咧？两个女孩多好，小姐俩是个伴。”

　　秀儿不吱声，眼泪不住地掉。

　　婆婆又道: “怪也怪俺儿，种高粱能出稗子？来，吃饱饭好找他算帐。”

　　秀儿就那么被逗笑了，一大碗荷包蛋就底朝了天。

　　实指望幸福就这么一天天继续，谁知，那个夏天的午后，秀儿的老公出事了。

　　出大事了。

　　02.

　　那天，秀儿老公去到镇里买水泵，遇到熟人喝了几杯酒。

　　其实也沒喝多，鬼使神差，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上，当场就没了。

　　秀儿和老公一直很恩爱，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她整个人瘫了下来，像一朵没了水份的花。

　　秀儿的公婆，悲伤自不比秀儿少，那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呀。

　　尤其是秀儿公公，一夜之间全白了头发。

　　“秀儿公公会看事，这大事咋沒算到？”

　　村里有几个好事者嚼着舌根，大多数人同情地摇着头。

　　从此，秀儿公公闭门谢客，再不做看事生意。

　　一家五口，老老小小，日子艰难起来。

　　六十多岁的秀儿公公，自然成了这家的主心骨。他把悲苦深深埋下，就像随儿子葬在土中。

　　春天来了，开始种地。天不好的时候，公公和秀儿两个人下地。天好的时候，婆婆把两个孙女也带上，能干点啥干点啥。

　　一家五口在地里劳作的身影，晃疼了一村人。

　　日子一天天继续，有好事人给秀儿说媒来了。

　　秀儿当时就哭了，公公婆婆也哭了。

　　婆婆抹干眼泪，转身到了秀儿房间: “闺女，别哭了。有好人家咱就嫁，俩孩子我们带。你这么年轻，不可能守一辈子。趁年轻，寻自己的好日子去吧。这儿呢，以后就是你的娘家……”

　　老人再也说不下去，红着眼晴离开了。

　　秀儿哭得更厉害了: “离开，自己走，我是好过了，但孩子呢？老人呢？孩子我可以带走，老人咋办呢？他们已经没了儿子，再没了孙女……”

　　秀儿想了一夜，哭了一夜。当她想明白时，天已经亮了。

　　03.

　　再有媒人来说媒时，秀儿只一个条件: “娶我可以，必须倒插门，做我公婆的儿子。否则一切免谈。”

　　秀儿公婆明白秀儿的心意，反复劝秀儿: “有人能接受你带两个丫头已经不错了，谁会让搭上两个老人呀。”

　　秀儿不语。她不是不想抬腿就走，只是她不忍心。两个老人，自从她进门，待她就像亲闺女。

　　记得那次她和老公吵架，她气得没吃饭。

　　公公把他儿喊了出去，教训了一大顿。

　　婆婆到厨房做了一碗疙瘩汤，还打了两个荷包蛋。

　　疙瘩汤上飘着葱花和香菜，热气腾腾的，让秀儿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

　　还有婆婆的眼神，让秀儿永生难忘。妈妈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吧。

　　老公被公公教训后，对秀儿更好了。

　　其实老公一直待她很好，那就是个阳光大男孩。什么样的爹妈，有什么样的孩，这话真不假呢。

　　想到老公，秀儿的眼泪一波又一波地涌。他的好，他的亲，就像过电影一样。

　　“你怎么舍得，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呢？”

　　秀儿就这么痴痴地想啊想。

　　再有人提媒时，秀儿仍只一个条件: “到我家来，坐堂召夫，给我公公婆婆当儿子。不同意者免谈。”

　　公公婆婆听了，很是辛慰。

　　这是他们能守着儿媳和孙女的最好方法，他们求之不得。只是苦了儿媳，哪有这样的好人啊。

　　即然儿媳坚持，那就等吧。有一天儿媳坚持不住了，他们就送儿媳出嫁。只要两个孙女好，就行了。

　　秀儿的坐堂招夫，很快在方圆几十里传开了。

　　04.

　　还别说，真有几个来相看的。

　　秀儿自然没的挑。秀儿漂亮、温柔、能干。

　　但来人只要在家里转一圈，看一看老的小的，再有十几亩的菜地，都摇着头离去。

　　秀儿不急，公公婆婆没法急。一家人的日子，磕磕拌拌地继续着。

　　深秋，邻居又给秀儿介绍了一男人。

　　男人叫山子，今天四十二岁，比秀儿大了七岁。

　　山子就像他的名，实在稳重，少了一份机灵。

　　他老婆嫌他不浪漫，前些年跟一外地商人跑了。那商人待他老婆不错，就是两个人没个孩子。

　　架不住前老婆的几滴眼泪，山子就让前老婆把女儿带走了。

　　山子从此再没娶，守着自己老爹老妈过日子。

　　这一过就是十几年，直到去年爹妈相继去世。

　　老爹老妈刚满了百天，媒人上了门。

　　山子不多言，不多语，心里却透亮着。听媒人介绍后，心里就认定了秀儿。

　　秀儿对木讷的山子没啥感觉，他比她亲老公差得太远了。亲老公多阳光多温暖呀。

　　而山子木讷讷，冷冰冰的。

　　公公婆婆倒看好山子。

　　公公还特意问了山子生辰八字，仔仔细细算了算，和秀儿挺配的。

　　“老婆子，这是命啊。上天看咱俩苦，又派一个儿子呢！”

　　婆婆自是信的，老伴算事从来都是准的。

　　秀儿在公公婆婆的劝说下，也尝试接受山子了。毕竟好几年了，没人愿意嫁到这个家。

　　山子，就这样走进了这个家。

　　05.

　　公公喊一声: “山子，套车，咱俩拉粪去！”

　　山子乐呵呵应一声: “好嘞！”

　　婆婆减一声: “山子，快洗手吃饭，一会饭凉了！”

　　山子喜滋滋又应了一声: “得啦！”

　　秀儿悄悄地说了句: “不会多说一个字？”

　　山子龇牙一笑: “好！”

　　两个丫头就笑: “伯伯，你说的是一个字。”

　　山子又笑，两个丫头又说: “伯伯，送我们上学去！”

　　山子就推出大二八自行车，用手前后抹了抹灰: “走，上车！”

　　“终于说了三个字！”

　　两个丫头大喊，秀儿笑了，公公婆婆笑了，连街上过路的都笑了。

　　日子似乎一下喜悦起来。

　　谁知，身体一向不错的公公却病了，还病得不轻，是急性脑梗塞。

　　好在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只是人瘫痪了。

　　婆婆一股急火也倒下了。

　　一铺炕上躺两个老人，累坏了秀儿和山子。

　　婆婆还好说，侍候吃点饭就行了。

　　公公就麻烦了，完全不能自理。两小时翻一次身，不定时地按摩。

　　就连大小便，也得山子料理。

　　脑梗患者，肠胃沒病，吃喝都正常。但由于长时间卧床，如厕极不规律。

　　山子就勤换，秀儿就勤洗。

　　公公只是不能说，从他眼角流出的泪，看得出他的感激和不安。

　　每到这时，山子和秀儿就会拍拍他的手，让他别多想。他们帮他擦洗，老人安静地躺下。

　　秀儿知道山子的辛苦，她总说自己拖累了山子。山子总是淡淡的笑: “一家人嘛！”

　　秀儿就笑: “终于说了四个字。”

　　秀儿于是加倍地山子好。

　　两个丫头不知从哪天起，也改口叫山子“爸爸”。

　　山子倾刻间就红了眼眶。

　　那晚秀儿给山子炒了两个菜，烫了一壶酒，山子破天荒醉了一回。

　　秀儿笑他完蛋玩意，山子又红了眼眶。

　　06.

　　山子的前妻来了，带来了他们的孩子。

　　那个外地商人得病死了，给她留下一大笔钱。

　　前妻想到山子待自己的种种好，再加上孩子想爸爸，就想和山子重续前缘。

　　秀儿默默地收拾山子的衣物，两个丫头也不出去玩了，眼神一眼一眼看看妈妈，又一眼一眼看看爸爸。

　　山子什么也没说，走了。

　　前边驮着孩子，后边驮着前妻，前妻手里拿着山子的衣服包。

　　两个小时过后，山子回来了，车子后驮着那个衣服包。

　　秀儿喜极而泣，冲上去抱住山子。两个丫头也一边一个，挽住了山子的胳膊。

　　炕上老人笑出了眼泪。

　　山子说: “她们娘俩有钱，好活。这个家离不开我。”

　　秀儿哭了，又笑他: “难为你了，一下说了这么多。”

　　两个丫头用小手数着，看爸爸说了几个字。

　　山子和秀儿护理公公整整五年多，老人没长过一点褥疮，肌肉也没萎缩一点，那是二人勤翻身，勤按摩换来的。

　　在一个明媚的春天早晨，秀儿给公公端碗饭，准备喂他，却发现公公已安静地走了。他走得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这个为别人看了一生事的老人，临终时竟没留下一句话。

　　秀儿和山子披麻戴孝，请来了农村最高档的鼓乐队，为慈祥的老人送行。

　　婆婆很难过，但也想得开: “老头子尘缘已尽，到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秀儿和山子，带着一家子，继续着柴米油盐的日子。

　　十年修得同船渡。有缘成为一家人，不知道多少年才能修得。

　　- 全文完 -

　　作者：后花园姑娘石岩，爱好旅行、写作、美食，有作品发表在各网络平台。愿以朴实无华的文字，描写生活的酸甜苦辣。本文首发沐儿的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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