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第一天

　　我不是第一次来北京，前两次在满城花开的五月，短暂的出差。春天的北京路边总是开着我也叫不出名字的花，鲜艳夺目，很是好看。现在还没有花，多是光秃秃的树，清冷落寂，没什么生气。

　　来之前我在网上疯狂刷租房软件，就连躺高铁上也在看。研究了几个地段，好像朝阳区的房源最多，京城哪哪都贵，五环开外的房租也是高到窒息，我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凄凄惨惨戚戚的民谣歌手都是从北京这鬼地方出道。

　　我也没什么大的愿望，只想要一个人住，想要朝南有阳光，想要厨房想要卫生间想要一张大床想要离地铁也很近。想要同时满足就要割肉，每个出来打工的人第一次感到生活艰辛大概都是从找房子那刻开始的吧，这种感觉我已经经历过五次了。23岁第一次找房我一个人坐在上海末班车的地铁里哭，28岁找房我不再嚎了一切都习以为常，反正去你妈的，说到底都是钱多钱少的事，不就是肉吗，我割给北京就是了。

　　我在网上联系了几个中介，约定好时间，从南站下来就拖着行李箱直接去了。朋友来车站接的我，我们认识八九年了，从十几岁开始。在高铁上我让他给我买瓶水，我以前文章里写过，他现在发达了，上回请我吃人均300的日料，这回他带着从星巴克买的两杯奶茶和一块蛋糕过来，蛋糕他自己吃了，见我之前他通宵了一晚上写新闻稿写到我出站，奶茶他忘记拿吸管了，他做事总是丢三落四。我一年见他一两次，每次他不是在赶稿就是跟我讲他要赶稿，头发也掉得厉害，女人的苍老是从脸上开始的，男人大概都是头顶上吧。

　　看中的十来间房子各有各的好与不好，有两间我人还没到站就被签了，是我想象中那个北京，不给慢的人留活路。我首先看了离南站最近的那家，一居室，旧房子翻新，离地铁口不近不远，主要是有个大窗户，白天有阳光可以照进来，我在上海住了五年老旧公房，采光很差，每天光线停留在房间里几个小时就走了，我又不喜欢出门，导致这几年也没怎么阳光过。中介带我进去，看到这个房子的第一眼就决定是它了。我这人比较相信缘分，虽然不是很喜欢它旧旧的地板土土的装修风格，但以我多次的找房经验，租房这事挑来挑去也不会上天的，到头来只能捡些将就。

　　当场签的合同，付了三个月房租，押了一个租金，又交了一个月中介费，相当于一口气交了5个月。付钱时手都在发抖，我上海那个61平的两居室4800的月租已经够我哭的了，没想到北京屁大点的一居室更是不给人活路。纠结了，挣扎了，犹豫了。北漂第一道坎就这样出现了。可这房子有一点让我完全无法拒绝：它是在二环。二环啊，去哪儿都方便，没想到有生之年我可以住在皇城脚下，以后再跟网友对骂，我也可以吹牛逼说我是住过二环的人，你住过吗？我站在窗户前看了看外面，有一瞬间很恍惚，一切都值得吧，肯定的，这么大年纪了我不能再委屈自己了，我不想35岁40岁再去住一个能照进阳光的房子，有什么用啊，用多年后的阳光照着我早已衰老颓败又枯萎的肉体吗。对自己好点啊，能用钱买来的快乐是现阶段单纯又美好的快乐，钱花了再去赚吧有手有脚的我他妈的怕什么。租！一狠心，一闭眼，点击付款，转身跟中介说付好了。签了房子拿了钥匙，把行李箱拎进来，从出站到定了只用了不到一小时，我就这样在北京住下来了。

　　把新地址发给上海的新租客，让她们寄衣服给我。又在下一秒从购物软件里开始下单锅碗瓢盆被子枕头卫生纸。这个时候我又觉得换座城市生活其实很简单，这五年我在上海畏畏缩缩到底在折腾什么。晚上跟朋友去找另一个朋友，去她那里住两晚，她工作压力很大每天也要加班到很晚。上次来北京，也是我们三个，从一家小酒馆出来都八九点了，我们仨大晚上压马路，聊了很多很多开心和伤心的话，又临时决定去王府井吃火锅，出来都深夜了，看到有男孩放着音乐一个人在路边跳舞，朋友说在北京你做什么都没有人觉得你奇怪。

　　那时是五月，微风吹过来很温柔，能让人爱上北京这座城市，就像我很容易爱上一个温柔的人一样。不过北京现在还有点冷，我还很清醒，在清醒时我还可以做很多决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