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当时不知是欢乐，觉时已然局外人

　　午夜醒来，彼时整个房间一片漆黑，只有空调上的工作指示灯还在坚守着，黑暗中用力发着光，隐隐照到了白墙上的一只沉睡的壁虎。此刻周遭万籁静默，唯有室友轻轻起了鼾声，凌晨两点，多么适合怀旧的时刻！沉吟许久，再无困意，拉开窗帘窥见窗外，除了偶尔奔忙赶路的行车，唯有路灯下寻光而来的小虫子还保持着平日里的热闹。总有那么多梦境，误以为自己仍身处童年，正与伙伴一起走在上学路上，偷了谁家田里一块红薯…… “梦里不知身是客”，而今醒来才知已是“局外人”。

　　那些童年里的欢乐实在太多，其中最模糊、也是最热闹的记忆当属“看马戏“，就是现在大家说的”杂技表演“。当年还没有”打工潮“，村里人家也没有电视机，人多就热闹，一到傍晚大街小巷是聚在一起闲聊的人。”马戏“很受欢迎，大喇叭喊着”六点，村东头看马戏“，家家户户就匆忙扒拉几口晚饭，早早赶去看。大家自发围成一个圈，聚精会神看表演，马戏团的花样可真多啊，有的是光着膀子躺在布满尖针的木板上，却毫发无伤的；有的是几岁的小女孩，头顶十几个瓷碗的；有的是灵活攀爬竹梯，高高立在半空的；有的是小猴子像模像样地骑车的·他们不收门票，只在中场和终场拿了一个盘子来回走在人群里”讨赏“。演出结束后，他们会变回普通人模样，带上行李道具继续前行，没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也没人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但是在我们眼中，他们似乎有着上天入地的本事，只是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们。

　　没有电视、手机的年代里，多的是民间艺术给大家带来无数的欢声笑语，至今仍念的是和奶奶一起去看大戏的时光。大戏不比马戏，舞台搭建复杂，耗时也长，一部戏要演上一周以上，通常，戏班子会选择一个相对固定的地点演出。记得有个夏天，奶奶带我去看戏，带着凳子的奶奶没办法抱着我，我小孩子腿短啊，跑得腿疼了很多天（而今在看，那也不过是四公里左右的里程而已），而今反倒存在了我最鲜明的记忆里。小孩子不懂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只是台下那有一个糖果摊倒是吸引了一大群小孩子，奶奶给我买了几颗糖，放在口袋里，嘱咐我不要乱跑。吃糖果的空隙看到台子上一个媒婆模样的人，嘴上长满了黑痣，走路摇摇晃晃，把我吓得不轻，之后很多年再也不敢去看戏。

　　而今，一个人看一场电影是在卧室、几个人看一场电影是在宿舍、几十人看一场电影是在影院，你见过上百人一起看一场露天电影吗？那时候村里还经常会放映露天电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地儿风水好，每次都是在村北头的那口古井旁（据说那是村里的龙头井，是有神仙居住的）。晚上，电影还没开始，全村的老少爷们各备板凳坐好了，随着村干部一声“安静了”，那块白布上开始慢慢呈现出画面、人物和文字，观众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等着主人公上场，因着主人公的活动提心吊胆，电影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家的路上也要继续讨论一番的，这后续也很长，直到下一场电影，大家还记得这一场电影的故事，或者，很多很多年之后，仍然记得寒风萧瑟中，躲在妈妈怀里看《举起手来》的场景……

　　总是不懂什么是“时间的流逝“，只是那些年身怀绝技的民间艺人和技术娴熟的电影放映员，后来再也没见过。白驹过隙的时间缝隙里，多的是我们留不住的欢乐，多的是渐渐远去的亲人，无可奈何，唯有“一晌贪欢“，在梦境找寻那时的足迹，记住亲人最光彩的模样，好支撑自己在现世里，勇敢前行。

　　▌作者：阳光，文学硕士，热爱文字、认真生活的摩羯座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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