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路经安邑,总会看见那座古塔,多少年了,它都坚强傲然地矗立在那里!
经历四次大地震,塔顶震落,塔身裂而复合,合而又裂,形状岌岌可危,却千年不倒。它无视沧桑风雨,无悔躯体的残缺,安之若素,以它不可更改的坚定守望,活在人们心口相传的敬仰里。
安邑人以此塔为荣,一首打油诗为证:“安邑有座塔,距天只有丈七八。”千年前,横空出世,英姿潇洒,令银湖仰止,与中条并驱,让黄河不敢小觑。塔尖勇阻四方流云,塔身辉映九天霞光,阅百世沧桑……
也许是太古老了,遥遥望去,残破的身躯上,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头直贯底部。塔身裂成双头两半,像一对亲兄弟,在亲密有距中相互鼓励:“要坚持啊,不能倒!”那触目惊心的裂痕,犹如天公一把巨斧猛然凿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在北方的天空下轻轻颤粟,就象邂逅了一个满身风尘,满眼沧桑而又沉默无言地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巨人!
祖父说,他小时后在运城上学时,就那个样子,我呢更是不必说了。但每一次遥望之时,它的冷峭与酷峻,它的残缺倾颓的美,会令你猝不及防,心灵在一刻间被那种古老的半废墟式一击即中,心底为之发出了暗暗的惊叹:“真是奇迹啊!千年不倒!”也许,它也看到了我惊讶的双眼。
古塔看起来有点破败,也许这正是一种美、一种惊撼人心的缺憾美。维纳斯的断臂雕塑,罗马古斗兽场石头,北京圆明园遗址,不都是这样吗?仔细仰望和端详安邑塔,它灰褐色的塔体,简约粗砺,没有精致的斗拱和檐盖,没有华丽的雕刻,也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厚重的砖塔由顶部而至塔基,仿佛在某一年有神秘的一双造物的大手挥动巨斧猛然凿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又犹如在某个命定的日子,天公作怒,闪电将塔身劈出了一道触目惊心裂痕。塔通体青砖结构,塔身高处的裂隙处黄草萋萋,幽情郁郁。几块砖瓦似曾脱落却又舍不得离去……每一块青砖,都孕育着一个佛的故事;每一道裂缝,都密藏着一个禅的线索。仰望塔顶,仿佛通向天宫的隧道,幽深而陡峭,高耸在红霞满天的云雾里……
安邑塔,始建于隋朝,原本是参禅礼佛之用,名曰“舍利塔”。应该是存放佛祖舍利的地方。塔原高86米,总共13级。隋朝是个短命的王朝,一晃便到了大唐王朝。历史上的唐朝有着宽松的政治和宗教环境,武则天执政以后,更是大兴土木,全倡导佛教。家乡的“舍利塔”以故也获得了更多的膜拜和推崇。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期,“舍利塔”更名为“南海观音塔”。
据说某年有一老妇人来到安邑塔,见塔颇有破败损毁之状,乃决定对之加以修葺,于是她动员附近民众参与劳动修葺该塔,并许诺凡来做义工者能每顿吃上饺子,起初无人相信,但是当一个懒汉去参加劳动终于吃上饺子后,众人纷纷参与。最后一天,该老妇人挥手变出一大锅饺子后升天而去。原来她就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在此显灵教化百姓学会虔诚礼佛。后人便将此塔称为“南海观音塔”。我以为其实该塔一直是那个塔,并无须多加修葺,估计修建的是殿堂寺庙而非塔。传说固然不是史书,不必考察论证,但它毕竟是百姓心中的企盼与心愿,古迹有传说,才会更神奇。到了北宋宋太宗时期,以“南海观音塔”为核心,修建了太平兴国寺。“南海观音塔”也主随客便地被称为“太平兴国塔”。
运城人还是习惯称其为“安邑塔”。它自然质朴,简单而率直,不容置疑,无需引经据典的考究,历史的沧桑和人事变迁都不能更改。因为这就是这个塔所在的地方的名字,不管它的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它的传说还是历史,或者别的什么规定性的附加的称号,都无法抗拒这块土地的传承与记忆。
人间自古多寺院,多少楼台烟雨中。一些塔倒塌了,一些塔湮没了,一些塔倾斜扭曲了,但我却从未见过安邑塔这样一种独特的塔。银湖干了又湿,条山黄了又绿,可是安邑塔却屹立千年,一次次劫难,依然挺立。任凭北方漫天的风沙,磨砺着它坚毅的脸孔,侵蚀浸淫它不屈的筋骨,也要坚韧倔强地站立在自己的根基上,咬定大地不放松;甚至从没有过一丝一毫卑躬屈膝的意思,不愿意改变自己挺拔站立的姿态。若是一个肉体的身躯,像安邑塔这样经历磨难,伤痕累累,还能有这样坚定守望的精神气质吗?
安邑塔,不倒,纵然倒塌,只是形体的倒塌,精神永远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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