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十月一日,我回老家给父母上坟时,已经进入天命之年的二姐,不住地念叨着。咱小时侯,日子过得真是艰难,家里经常连吃盐的钱都没有,那次我去村头小河里,捉了半盆螃蟹,卖给一个外地来收螃蟹的,卖了五分钱,回去给家里买了盐。
最近几年,身体一向健朗的二姐,身体大不如前。年轻时号称铁姑娘的二姐,在生产队是出了名的,摇耧撒种,扬场放磙,庄稼活儿一点也不比男劳力逊色,很是给当生产队长的父亲长脸。二姐在生活的煎熬中,长成了大姑娘,朴实干练清秀的二姐十分乐观。白天下地干活,一日三餐料理得井井有条。我最爱吃二姐用豆面擀的面条,有筋道有嚼头。没有馒头,二姐就放几块红薯恋锅,盛上一碗带红薯的面条,浇上一匙火红的辣椒,我刺刺溜溜一气能喝两大碗。二姐烙的油馍起层多,酥软绵香,直到现在,仍十分想吃二姐做的饭,只是怎么也吃不出那时的滋味了。
不论是上村小,还是到镇上上初中,放学回来,只要看到二姐在家,心里就特别温暖踏实。当小升初时,村小校长来家里告诉二姐,我考了全乡第二名,二姐特意煮了几个鸡蛋,以示庆贺。在初一时,我的成绩一度年级第一,作文比赛第一名。那时,二姐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考上小师范,在乡里当个公办老师。初二上学期末,二姐不得不出嫁了。我的成绩不知不觉也下降了。二姐至今对我没能升学,一直引为憾事。时常感到内疚,说我要是晚出嫁两年,你思想稳定,肯定能上小师范,当个咱村里人羡慕的老师。
在父亲尚健在时,二姐经人介绍,与同村的一户张姓人家的大儿子订婚。父亲去世后,因为家里穷,理智冷静的二姐,担心长相不怎么耐看的哥哥成不了家,自己一旦出嫁后,没人给我们兄弟俩做饭,依然决然地去张姓人家,婉辞了这桩婚事,执意为哥哥换亲。不久,二姐外嫁邻村,嫂子进了家门。其间,一旦哪家因家务事生气,往往是两家不安生。一次二姐对我说,人家生气了,还能去娘家说道说道,你姐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听着二姐的哭诉,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二姐前脚回来,嫂子后脚也回了娘家,哥哥抱着哭闹不止的小侄子,一时无所适从。二姐哭干了眼泪,在邻居叔婶们地劝说下,满脸的无奈,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婆家。
我中学毕业后,独自来煤城谋生,二姐总是背着表哥和婆家人,给我塞个三五十元的。我执意不接,二姐说父母走得早,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别太苦了自己。结婚后,回去看二姐的次数逐年减少,但内心对二姐的思念与日俱增。好在现在两个外甥女已经成家,大外甥大学毕业,今年也结了婚,二外甥在外打工。大外甥女和女婿,在深圳打工,家里的责任田,公婆不愿意种,非让承包出去,二姐说服姐夫他们种,秋麦两季让二姐一家累得够呛,闲暇还要照看外孙。
前年,要强的二姐翻盖房子,为了节省工钱,堂屋盖好后,偏房和院落,全部都是二姐和会泥水匠的表哥,一块砖一块砖垒成的。今年大外甥结了婚成了家,二姐和表哥,给大外甥交了房款首付,让孩子在外面有个窝。
年龄不饶人,二姐的身体累垮了。浑身痛,腰酸背痛,走路两腿像是拉着走似的。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去村上的小诊所开点止疼片,让姐夫带着去镇上做个按摩。稍微缓解一点,就里里外外又忙开了。在女儿刚满月时,二姐送来瓜褥,对女儿比对自己的孩子都亲。在女儿一岁隔奶时,在二姐家住了半个月。后来爱人想孩子,我去二姐家把女儿接回来。女儿已经和二姐混熟了,开口闭口叫姑姑,围着二姐团团转,俨然成了二姐说的,是俺家的老末了。
现在,女儿送给二姐的一灰一白两只小猫眯在家里,与二姐形影不离,二姐说,看着打斗嬉闹的猫眯,犹如小侄女陪伴在身边,平添了不少乐子。可不是,平时孩子们都不在身边,二姐自然寂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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