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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家乡的野果散文

2019-10-30    作者:    来源:

我所怀念的野果,生长在大山深处草木繁茂的地方。小时候,想去,母亲不让去,长大了,想去,却离得太远,去不了了。

  母亲每天都是背着和搭在她背上的辫子一样长的空背篼出去,我只要看见母亲在临出门时甩一下长长的辫子,并将辫子搭在胸前,躬身再将背篼背在背上,她一定就要去一趟大山深处草木繁茂的地方。在那个清汤寡水的年代,目送着母亲消失在草木茂密的山林里,然后又眼巴巴地等待着母亲复又从山林里出来。母亲再从山林里出来的时候,前额的一流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这时候,母亲的额头显得分外的突出,而头发却显得格外稀薄,长长的辫子不是搭在胸前,也不是搭在背上,而是像绳索一样绕在因用力而显得修长的脖项上。她每次都是佝偻着身子背着高磊山尖的一背兜野草,满身带着整个山林的气味回到家里。

  我总会迫不及待地从母亲皴裂的双手中接过几颗圆润、乖巧的野果,拿在手中把玩,轻易舍不得吃。那时候,几颗野果就完全可以让我感到满足,野果带给我的无限的遐思和无穷的回味,就足以让我感受到童年的所有幸福。几颗野果就是母亲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能给予我的全部疼爱,野果的滋味,就是母亲爱的味道。

  母亲每次回到家,手塞进草捆里,揣摩一阵,然后用她裹满了草汁的手捏了野果塞进我的手中,再在我的头上抚摸一下,端来一碗水,喝上一口,就蹲在地上,在碗里洗手。青涩的香味就溢满了整个屋子,我坐在炕头上吃野果,看着母亲蹲在地上洗手,浓绿的草汁渗进她那皴裂的肌肤里。母亲的双手就像是在碗里不停翻转的两块老树皮,我总会把最后一颗野果擎在母亲的嘴边,母亲却把脸扭到一旁,总说她怕酸,怕倒牙。我说,我不怕倒牙,母亲说,不怕就把它一口吃了,于是我就赶紧一口吃掉了,母亲的脸上就露出甜甜的笑。仿佛刚才一口吃掉野果的不是我,而是她。

  一年中,母亲从山里带回来的野果是不尽相同的,有从树上采摘来的,有从草上采摘来的,还有的是从土壤里挖出来的。大多数野果的名称,我和我的母亲并不知道,但是母亲却知道。凡是她带回家来的野果,都是可以吃的。我们都管那些不知道名称的野果叫吃的。知道名称的几种野果,当时记着,经年之后却又几乎全部都忘记了,只有一种果子的名称我忘不掉,因为它有一个根本不是植物的名称,模样像毛驴的奶头,所有的人都管它叫“驴奶头”。这种野果不仅模样逼真,轻轻咬一口,脆爽甘甜,断口上,乳白色的果汁就往出浸,就像是一只浸着乳汁的”驴奶头”,兴许这就是它被称为“驴奶”头的原由。

  我有一个习惯,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开枕头,我知道母亲会在我睡熟了的时候,在我的枕头下悄悄塞几颗和我前一天吃过一模一样的野果。以至于我后来离开母亲去外地上学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每天睡觉之前给自己的枕头底下塞一些吃的东西。母亲总是这样,她把好吃的东西不会一次全部给我,而是将其中的一部分藏在只有她知道的地方,每天在清晨给我一个新的惊喜。

  儿时养成的许多习惯,在经年之后大都被另外的习惯彻底覆盖了,而我的母亲却一直没有忘记,她依然带着从清汤寡水的年代养成的习惯。在我的女儿那里重复着做这件事情,母亲每次从我的手中接过我大包小包带回家的吃食,嘴里不住地责怪着我乱花钱,不会过日子,手却不停地将那些吃食塞进我的孩子的手中,并不厌其烦地将所有的零碎东西收集整理一番,放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

  孩子们在清晨醒来,却不愿睁开眼睛,懒懒地躺着,手却习惯性地塞进了枕头下,手在枕头底下一阵蠕动,然后就闭着眼睛笑出声来。看到孩子们如此开心,所以,我一直没有在孩子的面前将母亲的这点秘密说破。

  在这个闲适的清晨,亲历我熟知并依旧感觉幸福温馨的场面,不由得让我想起年轻时的母亲和年幼时的自己,那时候,因为母亲的良苦用心,哪怕只是几颗野果,也能让儿时的每一个平淡的清晨变得美好。野果的酸涩里浸透着的绵延的甘甜,跟随着我的母亲,从我的童年一直甜到我的还很幼小的孩子的心里,再看一眼母亲满头稀薄的银发和显得纤细的辫子,心里便生出一种痒痒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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