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STORYBOOK上的系列故事
插画 / 蜗牛于青（微博 @蜗牛于青）
前情回顾：霾纪元一年倒计时，城市里很多设施开始重建。跨年夜，在海滩等待零点的大曾被人故意撞倒，从而再次目睹G的凶杀案。而G通过大曾给地产大亨肖建宁发出了死亡通牒。
杨奶奶决定回乡下，大曾因为要送行从而拒绝了陪谢雨去看妈妈的要求。傍晚老张接到了一个电话，思考良久后他打给谢雨叫她去谈一个工作。谢雨到达指定酒店后却被白天刚见过面的大客户关了起来。
第 5 篇
鹿可，见字如晤。
最害怕的还是来了。
尽管不想承认，但时间的确是一个无情的东西，短短一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霾如预测的一样，在今天正式降临椰城。
很难描述我现在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究竟是什么心情。
只是觉得，这场无声的灾难，恐怕比地震海啸都将更有戏剧张力。
——大曾 to 鹿可 霾纪元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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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曾是被喧闹声吵醒的。
徐秉扬和小强正在客厅的窗户边站着，大曾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大曾，你昨晚又喝了多少啊？”小强扶着大曾，有点担心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什么日子啊？”大曾仍然有些晕，脑袋一晃就伴随强烈的痛感，但神智还算清楚。
“霾来了。”徐秉扬说。
大曾总算精神了一点，他扶在窗边定了定神，然后把视线投向窗外。
那些聒噪的喧闹都是从外面传来的，但大曾望出去，丝毫没有看到这些聒噪的来源。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被一层薄薄的霾掩盖住了。从楼上俯视下去，似乎有在山顶俯视云海的感觉。
“咚咚。”
徐秉扬起身打开门，门外是居委会的几位阿姨。
“小伙子，我们是来派发除霾剂的。”阿姨说。
徐秉扬连忙请几位阿姨进来。
大家都落座之后，为首的阿姨一脸愁苦地说：“外面什么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霾说来就来，以后可能也只会加重很难减轻了。今天给你们带来的这些除霾剂，主要是用于水质和食物的清洗除霾，具体的使用方法包装上都有。”
“嗯，谢谢阿姨。”
“还有啊，面对这一大片的白色你们也要保持镇定。普及防霾的专家和我们说，虽然霾在本质上是橙灰色的，但变异后则呈现出白色的特有颜色。它含有微量的有毒成分，但不会在短时间内对人体造成太大的伤害。更多的成分是在霾的基础上变异的，会对网络信号、卫星通讯信号这些产生干扰。”
“这些我们都知道了。”
“好。”阿姨说完低下头叹了叹气。“唉，说实话，虽然政府和媒体都是呼吁大家保持信心抗霾，等待有效治理措施被研究出来，但阿姨其实也是不抱期待的。”
另一个阿姨也附和着：“是啊，那么些发达国家研究了好几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阿姨，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小强在霾纪元接近的这些天，一直都是几个人里最难受的一个。因为对于他来说，信号一旦受到干扰，那无论直播还是游戏，都将不复存在。
“等。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趁着霾还没有恶化太严重，你们年轻人多去做做喜欢做的事情吧。再过个一年半载，霾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到时候室内都会被无孔不入的霾填满，我们迟早也会和盲人没什么两样。”
三个年轻人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就这样吧，我们还有好多家要去。”几位阿姨起身告别。
送走居委会阿姨后，大曾的酒基本上全醒了。
“小强哦，你也别太难过，至少距离信号中断的日子还有好长时间，没准科学家就会研究出办法了呢。”徐秉扬把手搭在小强的肩膀上，小强捂着脸，末了叹了口气。
“阿姨说得对，想做的事就要赶快去做了，不然可能真的没机会了。”他说。
大曾重新回到窗子前望着外面，嘈杂声仍然存在，但似乎并没有先前那样吵闹了。面对眼前这个白色的世界，椰城这个在公元年少有霾污染的城市很难保持平静。它的沦陷，也意味着这座星球上绝大多数地区都已经沦陷。
有人说，霾是在几十年前就十分猖獗的。那时候的北方，往往一到冬天就受到霾粒的污染。那些混杂着有害物质的灰尘飘在空中，让很多不戴口罩出门的人都染上了呼吸道疾病。从那之后，霾就成为世界性关注的难题。
不过似乎所谓的关注并没有带来多少实质性的效果。偷偷排放秽浊气体的重污染企业，无法限制的私家车市场……霾污染的扩散程度仍然在快速地提高。即使这样，椰城这座城市因为地理位置和产业结构，一直都是幸免遇难的地区。
紧接着让人没想到的是，快速扩散的霾在历经十几年的成长后，迅速和大气成分发生反应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异。变异后的霾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区域扩散，速度远超过此前的自然扩散，即使椰城这样霾污染之外的地区都在劫难逃。
“你还好吗？”徐秉扬站在大曾身后。
大曾扯动嘴角苦笑了几声。
“这么久了，她还没有消息吗？”
大曾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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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之后，不知究竟是因为霾的原因，还是因为无处不在的惊慌和吵闹声，大曾一直都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虽然眼前一大片白色，但仍然是能看到各个建筑的大致轮廓的。大曾顺着熟悉的街道走着，很快到了公交站台。
在椰城道路重修之后，所有的公交车都成为了类似电车的有轨交通，这样的措施如今看来的确十分实用。虽然乍一看看不清楚脸庞，但大曾看得到公交站台前有很多的人，他们彼此争吵着议论着今天公交车还是否会来到。
好在没等多长时间，公交车就按时到来了。
“今天起公交不收费。”司机说。于是，人群中的喧闹声瞬间又大了起来。很多只是来看看公交是否会抵达，并没有打算乘车的人都开始向车上挤，生怕抢不到有限的位置。大曾目光呆滞地站在最后看着眼前的拥挤，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点悲悯。
似乎无论是什么时候，人们这样贪图便宜的心理都不会有所更改。人们可以为了免费排队去抢并不需要的商品，自然也会因为免费而登上并不需要的公交。
“挤什么挤！一个一个上！”司机吼了一声，人群被震慑住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吼什么！你们这些司机要是少开点车少排放废气，如今至于是这个样子吗？”
司机被这样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车下的人一看司机的气势弱了下去，刹那间都开始大声地附和。
“是啊！”
“就是就是！还有脸吼！”
“都是你们这些司机害的！”
大曾站在最后冷冷地笑了笑。
人群又开始新一轮的骚动，那些站在最后面的人趁着这个时机猛地向前挤，一下前进了好几个身位。被挤到身后的人显然不肯示弱，推推搡搡着再次拥挤起来。恍惚间，似乎有人拳脚相加打了起来，喊叫和谩骂不绝于耳。
“很有趣，不是吗？”
大曾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曾扭过头，黑色的棒球帽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丝毫没有被霾粒遮挡，仍然毫无阻拦地刺向大曾的双眼。
“像是一场华丽的舞台剧。”杀手G笑着说，“每个人都是凶手，却还在义愤填膺地指责着别人的恶行。”
“你怎么会在这？”
“路过。”
大曾下意识地想要掏出手机报警，不过杀手G制止了他。
“我见过她，想知道的话，就别报警。”
大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一把上前扯住G的衣领想要质问个究竟，但一片冰凉的东西抵到了大曾的脖子边。
大曾松开了衣领，G收回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说：“第一，她消失跟我没有关系；第二，你也是凶手，你活该受到折磨。”
“她在哪？求你告诉我，她在哪？”
G笑了笑，说：“我在H市遇到过她，知道了她的遭遇。但她现在在哪我并不清楚。”
拥挤的人群中有人被推倒在地，重重地砸在大曾脚边不远的地方。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谩骂着忍着痛站起身离开。
“那我要怎么找到她？”
“她迟早会回来找你的，你要等。”说完，G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同情，他拍了两下大曾的手臂，转身一头走进茫茫的白色之中。大曾定眼目送他离开，那片白色之中似乎有很多人站立的轮廓，又似乎只是霾粒飞扬造成的幻觉。
如果那里真的有人站立，大曾相信他要找的人一定也像那些人一样，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他，惩罚着他。
公交车开着示廓灯和双闪慢吞吞地行驶着，街道上能见度并不高，但仍然有不少车辆在行驶着。无一例外的是，这些车辆都十分暴躁地频繁触发着鸣笛，即使这样并不能让本就糟糕的车况缓解一丝一毫。
大曾打开手机新闻浏览了一下，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虽然信号确实受到了一些干扰，但仍然可以保持正常的上网和通讯，只是速度会慢一些罢了。即时新闻上说，霾纪元到来的不到半天内，市内主干道已经发生数十起车祸，严重的甚至有数十人的死亡。另一方面，市内很多企业都进行了集体休假，具体上班时间都还未公示通知。不过这一天，注定是椰城媒体企业最忙碌的一天。
由于车速的缓慢，抵达谢雨家附近车站的时候，时间距离他上车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大曾的肚子在这个时候不依不饶地叫了起来，大曾想了想，径直走进了那家馄饨店。
店里并没有人，老板娘和她的小女儿正围着小小的手机看新闻。看到大曾进来，老板娘轻轻地摇了摇头。
“孩子，这个天气你就别来了。”老板娘劝道。
“没事的，阿姨。”大曾礼貌地说。
老板娘起身为大曾煮馄饨，热腾腾的水汽从锅里冒出来，馄饨的香气也跟着窜到了女儿的鼻子里。小女孩跑进后厨，拽着妈妈的围裙角，踮起脚望着锅里。
“怎么啦妞妞，你也饿啦？”
“嗯。”
“那你去大曾哥哥旁边坐着，我待会给你们盛出来一起吃。”
“妈妈，大曾大哥哥为什么每天都来啊？”
小女儿这一问，老板娘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他啊，是在找谢雨姐姐。谢雨姐姐失踪好久了。自从她失踪之后，他就天天来姐姐家看她有没有回家，天天来问我谢雨姐姐有没有回来过。”说着说着，老板娘也哽咽起来。
“妈妈，我也想谢雨姐姐了。”
老板娘抹着眼泪，生怕眼泪掉进锅里。她熟练地盛了一碗馄饨，小心地舀出了一些汤汁，摸了摸女儿的头说：“乖，妞妞先去吃馄饨吧。”
小女儿应了一声，稳稳端着馄饨走出了后厨。
老板娘又捞了一大碗馄饨放在锅边，她摘下围裙念叨着：“你说你这孩子，你到底去哪了呢？”
说完，她捂着嘴巴一个人抹了会眼泪，然后端起馄饨走了出去。
吃完馄饨后，大曾像往常一样把碗筷端到后厨放在洗碗池里，和老板娘道别。
“阿姨……”
“阿姨知道，小雨一旦回来，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
“好，谢谢阿姨。”说完，大曾走出了馄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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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自从上次出差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在谢雨出差的那天晚上，大曾正和小强一起和奶奶在老家吃晚饭。由于之前开车忘记拿下来，他的手机就一直被丢在车上。
直到吃完晚饭他回到车上取来手机的时候，手机上有七八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谢雨在几分钟之内频繁打来的。大曾回拨过去，却发现电话已经关机了。
当时的大曾并没有太在意，他以为只是谢雨有什么事情找他，后来她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想着可以晚一些再打给她。不过等到第二天下午大曾回到家之后，谢雨的电话仍然处于关机状态。大曾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跑去谢雨的公司，老张说她出差开会可能没时间，大曾也只好不了了之。
真正让他感到惶恐的，是接下来连着几天，谢雨的电话都一直处于关机。老张没有她的消息，谢雨妈妈也没有她的消息。大曾向警察局和谢雨家跑了无数次，终于只得接受现实——谢雨失踪了。
此后的每一天，大曾除了拍摄纪录片，就是到谢雨家、馄饨店、警察局、老张公司几个地方跑来跑去，希望能得到谢雨的消息，但至今都一无所获。
每一次毫无所获过后，大曾便会陷入深深的疲惫感之中。到了傍晚，大曾就跑去酒吧，在灯红酒绿之中思考人生，同时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酒。每当身体中大量的酒精产生作用，大曾的眼神就会飘乎起来，所有的人影都摇摇晃晃重叠在一起。这时他的目光透过杯子和杯中酒，会看到谢雨熟悉的身影，甚至会看到久违的鹿可。但每次他摇摇晃晃追过去，却发现他看到的总是一个又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
谢雨在哪？
鹿可……又在哪？
大曾有时候会喝着喝着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身边的酒客都一脸厌恶地走开。
大曾感觉自己似乎染上了一种属于偶像剧剧情中的恶疾，一旦染上这种疾病，身边的恋人就一定会在某次再平常不过的出行后突然失踪。无论是他深爱的鹿可，还是此后的谢雨，都成为了这种疾病的牺牲品。
而谢雨的这次失踪，留给大曾的，是彻底的愧疚感。这种愧疚以质问的形式，一遍又一遍地在大曾的脑海里放映着，每一句质问，都让大曾的精神绷紧，一点一点接近精神崩溃的边缘。
假如他放弃送奶奶回家陪谢雨去看妈妈，她是不是就不会失踪？
假如他没有把手机丢在车上，是不是就可以接到电话知道谢雨遭遇了什么？
假如……
可最让人无力的现实莫过于——人生没有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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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难得地没有打开手机也没有打开电脑，只是捧着水杯默默看着窗外发呆。直到纪元前的最后一天，小强都觉得，所谓的霾纪元也只不过像每一次电视中的灾难那样，哪怕降临在椰城也只是会降临在少数不幸的人身上。可今天白色的世界，以及变慢的网络信号，都在用力地敲着他的脑袋对他说：嘿，你就身处灾难，你无处可逃了。
对于小强这样的网瘾死宅来说，网络几乎意味着生活的一切。但今天，他不打算像往常一样度过这一天了。他放下杯子，起身打开房间里小小的衣柜，衣柜里塞满的衣服瞬间像河水一样冲了出来，险些把身材瘦小的小强压倒。
小强尴尬地挠了挠头，随手从地板上拎起一件衣服抖了几下，一股难闻的霉味被抖了出来。仔细想想，小强其实好久没有打开衣柜了。几件常穿的衣服总是扔在床边，一旦脏了就换一件，在只剩一件干净衣服的时候就赶忙把其他几件一股脑丢进洗衣机。这样循环往复，使得衣柜里塞满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都被小强遗忘掉了。甚至这些衣服究竟是干净的还是脏的，小强都已经无从辨别。
看着眼前毫无整洁可言的衣柜，一脸无奈的小强忍着霉味翻出了一件还算不错的衣服，然后借徐秉扬的男士香水洒了一点点上去。
徐秉扬一脸问号地问小强：“小强，今天你结婚吗？”
小强回赠一个白眼，然后换好衣服洗好脸出门，徐秉扬像看到老佛爷御驾亲征一样追在身后问：“哎，小强，你几百年不打理造型出门的，你今天要是结婚你得叫我啊！小强！别走这么快啊！要不下次！下次你叫我也行？！”
小强临关门前又白了一眼徐秉扬，说：“你要是再多嘴，我回来就把你的吉他板拆了垫鼠标。”
徐秉扬笑嘻嘻地住嘴，小强关上门离开。
两个小时之后，小强回来了。
徐秉扬正在客厅里敲架子鼓，看到小强这么快就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
“怎么样，新娘好不好看？”
“什么新娘！”小强把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喏，我去干这个了。”
徐秉扬拿起来一看，是一份签约协议，小强已经签了名字在上面。
“你要签YOKE？”
YOKE是一家电子竞技俱乐部，总部在椰城，常年精挑细选出顶尖的选手参加职业联赛。虽然算不上国内顶尖的电竞水准，但也是十分专业的水平。徐秉扬虽然相信小强的竞技水平是有机会达到这个水准的，但他仍然难以相信小强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搞定了这件事。
“不是，你怎么在两个小时之内就谈好签约的？”
小强轻描淡写地说：“他们队长在，说单挑如果我能赢就同意考虑，然后我赢咯。”
“就这样？”
“拜托，你看看窗外这个天气好吗？早在几个月前，YOKE的主力就开始各自退役转行，不打职业了。你觉得现在人员紧缺的情况下签约能有多难？”
“那既然职业电竞很快就要没了……你干嘛还去？”
小强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收起签约书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的徐秉扬也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欣慰和苦涩。
霾纪元对大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对大曾来说，是一点一点阻止他寻找谢雨和鹿可的空前灾难。
也许对小强来说，是希望结束前最后的一次尝试。
也许对杨婷和奶奶来说，是越来越难获得的重聚团圆。
那对徐秉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他在心里暗自笑笑，对徐秉扬来说，霾纪元什么都不是。
徐秉扬的生活不会因为这片霾而有任何的改变。
他早已服从了剧本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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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饭的时候，杨婷突然来了。
小强自从下午回到家之后，就开始抱着手机练起游戏操作，再也没有离开房间。而一大早就出去的大曾，也同样没有回来的意思。孤零零的徐秉扬也懒得出去吃，只好自己动起手来做了一碗鱼丸面。
杨婷突然敲门的时候，徐秉扬就正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面看电视。
“谁啊？”
“我——”杨婷在门外答道。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虽然椰城面临大面积停工的现象，但杨婷上学的城市距离进入霾纪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并没有理由在今天放假。于是徐秉扬一脸疑问地去开了门。杨婷一脸兴奋地蹦蹦跳跳走进来，手里又提着一个小纸袋。
“今天学校没课啊？”
“有啊。”杨婷走到沙发边坐下，眼睛一瞥看到了桌上刚吃了几口的鱼丸面。
“那你怎么跑来了？”
“想你了呗。”杨婷端起鱼丸面闻了闻，不由感慨道：“哇，感觉很好吃啊！”
“还没吃晚饭啊？”
杨婷一脸委屈巴巴地说：“没有。”
“那你等着，我再给你做一碗吧。”说着徐秉扬走回厨房，熟练地穿上了围裙，然后开始煮面。
杨婷伸长脖子瞄了一眼专心致志做饭的徐秉扬，然后又端起手边鱼丸面闻了闻。
偷偷吃一口，他应该不会发现吧。杨婷这样想着，顺手抄起筷子夹了两根面和一个鱼丸送进了自己嘴里。
美味碰撞着饥饿的味蕾，让杨婷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几分钟后，徐秉扬关掉火，摘下围裙，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鱼丸面端了出来。而他眼前的杨婷已经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面前的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有了。
“杨婷……”
“嗝——”
徐秉扬放下面抄起抱枕冲了上去。
打闹够了，徐秉扬揉着头发问：“你还没说，今天干嘛旷课跑这么远过来？不知道这边今天进入霾纪元啊。”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来的啊。学校那边整天课都不好好上了，每天有人开讲座讲霾纪元之后的环境之类的，听的我耳朵都起茧了。回家的话，爸爸妈妈又都在外面出差，也没人陪我，所以我就跑过来啦。”
“可我们几个也没时间陪你玩啊。大曾什么状态你也知道，小强今天去签了电竞战队也没空，我……”
“我都想好了，趁着这几天椰城放假，我们一起去老家找奶奶吧。”
“啊？”
“是你说过的有时间陪我去看奶奶！”
徐秉扬虽然想在这休息的几天好好学学编曲，但既然答应过杨婷，身为男孩子也不能不履行诺言。
“行，那我答应你。”
吃完面的徐秉扬，一脸心满意足地惩罚偷吃面的杨婷去刷碗。杨婷吃人手短，只好乖乖刷完了碗，然后缠着徐秉扬继续教她弹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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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曾今晚没有去酒吧。
或许是冥冥中白色的世界让他彻底万念俱灰。他打了一辆车直奔肖家，想要放弃巨额的报酬，停止拍摄影片的工作。
不巧的是肖建宁今晚并没有回家。门铃响了几声后，并没有人来开门，大曾站着等了等，转身打算离开。就在刚刚转身的时候，肖筱打开了门。
大曾问：“在肖家守着的那些警察呢，都去哪了？”
“肖建宁不在家，我就把他们赶走了。”肖筱瞥了一眼大曾的脸色，问：“有事啊？”
“我不想拍了。”
肖筱笑了笑，起身拿了一瓶酒和两个酒杯回来，说：“正好我闲着无聊，来吧，讲讲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让我开心开心。”
大曾没有理会肖筱戏谑的语气，但还是接过了酒杯。
“没什么好讲的。”
“不就是谢雨的事吗，要么你环游世界去找她，要么安心在这里等着，别整天浑浑噩噩的，没什么用。”
“你没法理解我的感受的。”
大曾只顾着喝酒，不再说什么。肖筱饶有兴致地摇晃着酒杯，坐到大曾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说：“嘿，你知道我不高兴的时候会去干什么吗？”
“干什么？”
“一个人跑到酒吧佯装喝个大醉，趴在吧台边等着各种各样的男人走过来搭讪，然后我就不深不浅地岔开话题，话里套话把那些蠢货逗得恼羞成怒。”
“然后呢？”
“然后带他回来过夜。”
大曾有些厌恶地看了肖筱一眼，冷冷地说：“有钱家的孩子都这样是吗？不爱惜钱，不爱惜自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肖筱毫不介意地笑笑，胳膊搭上大曾的肩膀。
“本来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所谓啊。”
大曾推开肖筱的手。
“你看看窗外。”肖筱说。
大曾扭头看向窗外。
“我们的世界从今天起就会大变样了对吗？从今天开始，每过一天，我们就会失去一些东西。比如越来越弱的视觉，比如越来越慢的网速，再比如全城封闭的孤岛。这世上难过和失去有太多太多了，你就算揪着不放，它也还是会滑走的。”
肖筱举杯碰了下大曾的杯子，兀自喝了一大口。
“你想象过几年后的世界吗？那才是真正的末日。即使我们就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你也看不到我，你甚至没法拨通我的电话问我在哪。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那几年后的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肖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眯起眼睛又碰了下大曾的杯子。
她说：“末日来临前，我还是愿意做个不清醒的人。”
大曾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肖筱的话，无疑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他仰头喝掉了杯子里剩余的酒，算是对肖筱碰杯的回应。
“嘿嘿。”肖筱靠在沙发后背上，眯起眼睛看着大曾笑。
“所以，无论是拍片子还是等她，你都应该继续下去。
“嗯。”
之后的几分钟，房间里重新被安静笼罩。肖筱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发呆，大曾则一杯接一杯地低头喝着酒，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过了很久后，肖筱问：“你当初和肖建宁提的报酬是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
“谁？”
“鹿可。”
肖筱歪着头想了一会。
“之前的女朋友？”
大曾苦涩地摇了摇头。
该怎么定位鹿可和大曾的关系呢？大曾自己心里也没那么清楚。鹿可和大曾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人是小学同班同学。那时候两家住得不近不远，各自的父母都整天忙着工作很少回家。于是慢慢熟悉起来的鹿可和大曾就常常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在周末的时候去吃东西打发时间。后来慢慢长大了一些，大曾却早已习惯了无论做什么都和鹿可一起，他们会一起去上课，一起做饭吃饭，一起去逛街给对方挑衣服，常年独自在家的鹿可还常常在大曾的家里过夜，两人都很自然地睡在同一张床上。无论中考高考，大曾都不顾反对报了和鹿可一样的城市，最终也如愿一直都陪在鹿可身边。
可是，鹿可对于大曾究竟意味着什么，大曾也很难定位。大曾和鹿可早已像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彼此对对方的生活习惯和心里所想比双胞胎之间的了解都要更胜一筹。所以这样的两人，彼此间似乎早已经跨过了恋人的维度，成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鹿可在青春期的时候曾经说，有大曾天天照顾她，很难再感觉到别的男生对自己有多好。所以蛮受欢迎的她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谈过恋爱。在两人共同的朋友眼里，大曾和鹿可早已是铁打的老夫老妻，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正式确立关系罢了。
是啊，直到鹿可登上去往日本求学的航班，大曾都没有和鹿可正式确立关系。本来大曾觉得，鹿可只是出一趟远门，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到鹿可学成，她马上就会重新回来，像过去的二十多年的每一天一样，和大曾吃同样的饭菜，看同样的电视剧，聊同样的话题。可谁知道，踏上那趟航班后的鹿可，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我倒是有个问题啊。如果哪天鹿可回来了，谢雨也回来了，你怎么办？”
大曾脑袋里全都是“嗡嗡”的声音。谢雨在身边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无论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空白的。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肖筱发出不屑的笑声。
“挺渣的。”
“嗯，你也是。”大曾点点头，举起酒杯和肖筱干了一杯。
接下来房间里的时间，或许就被浓缩在那瓶酒中。大曾和肖筱一杯接一杯地倒着，又一杯接一杯地把杯子里的半透明液体灌进自己的喉咙。等到酒瓶空空之后，大曾晕乎乎地躺在沙发上，身边的肖筱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我说——比起她俩，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大曾已经喝晕了，他听了只是哈哈大笑，没有回答。
肖筱也笑了。被酒精占领的她，似乎比往日都多了很多分妩媚。肖筱想要拉大曾从沙发上坐起来，结果力气不够，反倒重重倒在了大曾身上。
“你怎么这么重啊？”肖筱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趴在大曾的身上，用手臂强撑着抬起脑袋。
大曾的脸就在距离肖筱的脸几厘米的地方。大曾嘴巴里呼出来的水汽和酒精纠缠得难解难分，他仍然没有回话，只是哈哈地傻笑。
肖筱盯着眼前的大曾看了两秒钟，凑上前用力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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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秉扬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头痛的感觉彻底占据了他的全部感官。
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完全陌生的排斥感不停地冲撞在他的神智里。在黑暗中，他看到眼前有一个小小的开关，于是他伸出手按下了它。
是台灯的按钮，按下后徐秉扬的眼前亮了起来。
徐秉扬捂着脑袋思索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哪。这是奶奶的房间。自从奶奶回家后，杨婷每次来，就睡在奶奶的大床。而一直胆小的杨婷从小怕黑，开着灯却又睡不着觉，于是每次徐秉扬都呆在奶奶的房间里趴在桌子上睡，这样杨婷就不会害怕可以乖乖关灯睡着。
他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杨婷，她的被子被踢开了，于是徐秉扬起身为杨婷压好被子。
头痛的感觉仍然十分强烈。徐秉扬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拿了头痛药，接了一杯水回到奶奶的房间。
头痛是很久前突然就诞生的毛病。自从那次糟糕的经历之后，徐秉扬就常常在晚上陷入重复的梦里。梦中是一场激烈的篮球赛，徐秉扬接到队友的传球后直奔篮筐跳起，而身后的黑人小伙也拼尽全力起跳。短暂的滞空时间中，黑人小伙强壮的身体狠狠撞在了他身上，随后徐秉扬和他都失去重心倒向地面。在重重摔倒后，黑人小伙的全部重量紧接着全部砸在在了徐秉扬的背部。那一种在真实不过的碎裂般的痛感每一次都直接将徐秉扬痛醒，惊得他一身冷汗。
多次反复之后，徐秉扬被这样的痛感折磨得难以入睡。连续失眠的他去过了医院，也去看了心理医生，但睡眠状况仍然是好是坏。直到时间过去越来越久，徐秉扬的睡眠才慢慢自然地好起来，如今只是偶尔才需要头痛药的帮忙。
回到房间的时候，杨婷醒了，正慌张地找着自己的手机。
“你吓死我了，我突然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杨婷说，急促的语气里充满了一个人面对房间的恐惧。
“没事，我就去倒了杯水，我怕吵醒你就没告诉你。”
“我也要喝。”杨婷嘟嘟嘴。
徐秉扬只好把手中的杯子递给杨婷。这丫头，从来没把他当外人，无论是他喝过的水吃过的东西，杨婷都毫不犹豫会接过去。
杨婷喝了两口递回给徐秉扬，徐秉扬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他揉了揉脑袋，走回到桌子前关了灯，说：“好啦，快睡觉吧。明天还要跑那么远的路，会很累的。”
杨婷在黑暗中赤着脚跳下床，把徐秉扬拉着走到床边，让他睡在了床的一边。头痛的徐秉扬任凭杨婷摆布，有些紧张和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杨婷爬上床把被子的一半分给徐秉扬，抽了他的一只胳膊过来放在自己的头下面当枕头，然后说：“好啦，明天见。”
黑暗中徐秉扬望着面朝他闭上眼睛的杨婷，发呆很久后轻轻说：“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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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我订了热狗。”
大曾醒来时，肖筱的房间还被彻底的黑暗笼罩着，肖筱靠在床头看着手机，身上只套着一件衬衫。大曾酒没有完全醒过来，但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
“你要是说出什么对不起，喝断片儿了之类的话，你就给我立马滚出去。”
大曾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起床吧，外卖快到了。”
肖筱说完后就下了床去洗漱。大曾从满地的衣服里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时间才早上五点钟。他不知道该对肖筱说什么，只是想起了之前在肖筱家看到的那个男孩，他是否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着五点钟的黑暗房间有些不知所措。
大曾自嘲地笑了笑，开始怀疑昨晚的肖筱到底是真醉还是假装。
也许他不过也就和肖筱在酒吧遇到的那些男人一样，被她的话题牵着鼻子走，深深浅浅地吊着胃口，最后趁着酒意坠入温柔乡。
洗漱结束后的肖筱没有换衣服也没有理会仍然在床上的大曾，径直推开房门走下了楼梯。
她踩着拖鞋走到客厅，看到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于是她抹黑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书房里有一个忽明忽暗的亮点，肖筱看到后松了口气。
肖筱没好气地打开灯，冲着在书房独自抽烟的肖建宁说：“回来了不去睡觉，在书房装神弄鬼。”
肖建宁没有骂她，只是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抽烟。
这样不予回应的举动让肖筱对肖建宁的厌恶突然又膨胀了起来。她抱着胳膊，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的肖建宁。
“怎么，公司不行了？上次见你这副神情，还是公司股票暴跌亏了上亿。”
肖建宁在烟灰缸里碾灭了烟头，又重新点上了一根。
“又哑巴了是吧？我妈当时走的时候，你就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肖筱冷笑着，“果然，我妈当初选择走就是对的。”
此刻的大曾也走出了房间，听到声音后，轻手轻脚走下楼远远看着肖筱和肖建宁。
肖建宁抬起头，目光空洞地将视线投向肖筱。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愤怒的肖筱，也穿过了她身后的一脸不知所措大曾。
他喃喃又有些近乎恳求地说：“女儿，我生病了。”
肖筱先是被他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后又恢复了怒容：“你神经病啊！你生病关我屁事，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女儿！”说完她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肖建宁没有出来，反而是大门处响起了门铃声。
肖筱的脸上仍然挂着暴怒，她把送来的热狗接进来丢给大曾，然后“噔噔噔”上楼换衣服。大曾一看，超大号的袋子里装着很多热狗，至少是二十几个人的量。没用多久，肖筱穿着一身很素净的衣服下来，和大曾各自匆忙吃了一份热狗，然后叫大曾跟他一起走。
上车之后，肖筱看了一眼大曾，问：“别这么木讷，我真没当回事。你就当昨晚失忆了，什么都没发生。”
大曾低了下头算作回应。
“带着这么多热狗，你要去哪？”他问。
肖筱瞄了一眼他，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大曾突然笑了笑。
肖筱有点莫名其妙地问：“你笑什么？”
“我在想，原来看电视剧的时候，总觉得里面的人物形象太狗血了，为什么富二代一定要和家里关系不好。还总是会乱花钱，会不自重……呃，我是说……那什么。总之……现在看来，好像的确是取材生活。”
肖筱听了不在意地摇摇头。
车子行驶了很久才停下来，大曾下车后，眼前是一个小小的铁门。门上写着“椰城第三儿童福利院。”
“来这里干什么？”他扭过头问提着热狗刚刚关上车门的肖筱。
肖筱撩了下垂下来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回答，门里就有玩耍的小孩子大喊了一声：“看！热狗姐姐来了！”于是正在各自玩耍的小孩子们便全都向门口冲了过来。
肖筱笑了笑，没再理会大曾，径直向大门走了过去。
- 5/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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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森林（微信：@Kyrie-CX）
努力敲键盘写不被认可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