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美好，装进我的瓶子。
贰 瓶 子让我陪你很久很久
文/ 淡定猫
1
我在树妖大娘制造出的影像中看到一名剑眉星眼的俊美男子，汗如雨下地走着山路。他虽削去发丝，但儒雅中难掩出尘的俊逸，像被雨后洗涤过的翠叶，透着清新剔透的气息。
好一个绝色男子！
我暗暗咽了咽口水，立刻幻化为人形，轻提裙摆，往他来的方向走去。
我原本只是一朵不起眼的牵牛花，却因上天眷顾，终日沐浴在和风细雨下，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几百年来无人干扰，竟变成花妖，修炼出人形。
我幸运地成为虚无森林里第一位成精的花妖，自然受到了其他妖精的关注和呵护。
花妖跟人一样，有美有丑，品种普通的牵牛花，幻化成人自然也漂亮不到哪里去，我在溪水倒影里瞧见平庸的自己的外貌，黯然伤神。
花妖，也是爱美的呢！
树妖大娘安慰我道：“莫担心，你专心修炼，只要通过考验，外貌会渐渐变美，修炼成仙。”
树妖大娘说的考验，其实就是让凡人动心。
常听人说妖精喜欢勾引凡间男子，其实我们是迫不得已。因为我们要修炼成仙，拥有更多的灵力，变得更加貌美，就需要让七七四十九万个凡间男子为我们倾心。
作为一朵刚刚修炼成妖的牵牛花，我自然是斗志昂扬、上进心满满。每天，我勤奋地幻化成凡间女子，“偶遇”各种路过的男子，希望有机会让他们爱上。
可现实给我的总是凶狠的耳光。
那些男子在一片森林里看到一名女子，一开始是惊喜的，可看了我的容貌，就表现出巨大的失望，问完路讨完水喝，就对赶路这件事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有个男子半路受了伤，不得已只能在森林小木屋里跟我共处一室，我激动得端茶递水，做饭煮菜，然后按照树妖大娘教的套路，在烛光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慢慢靠近……
就在我以为可以用眼神拿下他的时候，男子突然开口了：“姑娘，你看起来，像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让我很有亲切感。”
我立马僵住了，含着秋波的眼眸，立马僵硬地如同濒临死亡的鱼目。
就算是花妖，也有自尊的好吗？
2
尝试了八百零八次失败后，我已经丧失修炼成仙的信心。心想永远当个面容平庸的小妖，好像也不错。
看到我的不思上进，树妖和草妖们很是恨铁不成钢（拜托他们自己也没修炼成仙好吗？），他们苦口婆心地劝我：“赶紧修炼成仙，不然以你的灵力，道行浅的道士都能收了你的小命。”
嗯，这世间有一种叫道士的人，专门跟我们妖过不去。他收我们也不是为了造福人类，纯粹是为了吸走我们灵力，让他们自己长命百岁。
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还经常撒播流言，污蔑我们妖界，把我们说成是专门蛊惑人心、人人得以诛之的妖怪，为的就是其他人配合他们收了我们。
“为什么道士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修为呢？他们不能自己修炼吗？”
“人总喜欢走捷径，再说人类寿命有限，当然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得到更多修为，早日实现长命百岁。”
幸运的是，虚无森林聚集了成千上万年的强大灵力，早已形成自己的结界，平时只让凡人随意进出，有些有修为会威胁到森林其他精怪的道士，都被拒之门外，所以我这个修为低下的小妖，目前还是安全的。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过了近百年，某日，树妖大娘突然兴致勃勃地告诉我，有个和尚路过此林，让我抓紧机会。
“和尚不会收了我吗？”
“不会不会，和尚普度众生，就算发现你是妖，也不会狠心对你下手的。”
“那法海不也收了白素贞这条蛇妖吗？”
“你都知道，人家是蛇妖，而且水漫金山过，你这种天天躲在森林里的素妖，哪个和尚有空管你。”
“素妖”指的是吃素的妖。想想也是，我这个小花妖，只对甘露泥土感兴趣，从未杀生，和尚把精力留着对付那些喜食荤食的妖精更好。
“而且这个和尚，还没什么修为，应该看不出你是妖。”树妖大娘喜滋滋地在我耳边说，“要是你能让和尚动了凡心，可比让上万个凡人动心强。”
“那也比让上万个凡人动心难呀！”我嘟囔着。
“不会，和尚不太重视外貌，你可以努力用内在打动他。”
我翻了个白眼，树妖大娘已经按捺不住，用灵力在空中打出那和尚行径的影像：“时不可失时不再来，抓紧行动。”
因此，我开始平生第一次撩拨和/尚的行动。
居然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成功让凡人为我动心的经历。
3
我远远看到那和/尚的身影，同时也发现树妖大娘使坏，用粗大的树藤，将他狠狠绊倒。
和/尚吃痛地挣扎起身，布袋里有个物件滚落出来，是一个化缘用的褐色的钵，缓缓滚到我脚下。
我捡起那个钵，瞥见钵底有暗红色的花纹，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大师，给。”我将钵递给他，尽量淑女地用眼神定定锁住他。
“谢谢施主。”他接过钵，小心放进袋子里，想起身，却又痛喊了一声。
看来，树妖大娘为了成全我，下了狠手。
“大师，看你伤得不轻，不如先去寒舍休息，上点药？”
和/尚点点头：“有劳姑娘。”
于是，我搀着他，慢慢走向木屋。
“大师怎么称呼？”
“贫僧法号无界。”
很快，我将无界带到木屋里，翻看他的裤腿细细查看他脚上的伤。他似乎第一次被女子这样翻看衣物，脸上飘过一丝红，在细白的皮肤上尤为突兀。
我解释道：“大师莫介意，我乃药女，住在这森林里好些年，经常为路途受伤行人医治伤口。”
无界尴尬的神色有些减轻，他由衷地赞美我：“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叫我花花。”我嫣然一笑，并不介意这名字来得土气，要知道，这漫山遍野，就我一朵花，不叫花花哪里行。
“花花……姑娘。”好不容易平缓的尴尬，又一次出现在无界俊美的容颜上。
无界的伤口不浅，我将屋里的干草药揉烂，为他小心上药，一边跟他聊天：“无界大师何故来此？”
“听闻山上药材多，想采集做药膳，好给村民食用。”
真是个我佛慈悲的好男子。我在心里赞美着他。
“姑娘，你一人住此？可否有家人？”
“当然，他们最近上山采药，过几天回来。”有骗过几百个人的经历，我的借口信口拈来。
才包扎好伤口，屋外便起风了，然后天地被黑幕渐渐吞噬笼罩，雨不早不晚，在这一刻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无界大师，天色已暗，要不你就在寒舍休息一宿，我做些素菜给你品尝。”
无界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我心中大喜，连忙跑去厨房忙活。森林里野菜蔬果一堆，唯独没有肉食，兔子、麋鹿、鸟类这些，虚无森林一概不收，所以素菜我做得拿手，荤菜一窍不通。
没事，反正和尚不吃荤。
很快，四菜一汤就做好了，经过几百年的练习，我的厨艺还是了得的。果不其然，无界吃第一口菜的时候，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
“真是人间美味。”
我开心地咧嘴一笑：那什么来着，要抓住男人的心，不得先抓住他的胃嘛！
那夜，无界留在我的小木屋里。（失败的）经验告诉我，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拿下他的心。
于是，这场雨配合着我的计谋，下了一天又一天，等终于放晴了，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4
整日被困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无界慢慢不再“姑娘”长“姑娘”短地称呼我，而是直接叫我花花了。他不好意思看我一个人忙活，会帮忙洗菜搬水生火。跟我一同吃饭，也不再拘谨无措，会跟我谈天说地，自然得好像我们认识了多年。
而我每天欣赏无界的俊容，心情愉快，看自己从水缸里映出的倩影都觉得格外美丽。
凡人夫妻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
天放晴的那天，他带着布袋打算离开，在我看来，他看我的目光里，多了一种叫依依惜别的东西。
“花花，贫僧还要上山采药，就此告辞。”
我自告奋勇，要陪他上山采药。
“这山路我可比你熟得多，有我带路，包你采药快又多。”
“有劳。”
于是唱着歌儿的我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拎着布袋的无界在背后跟着，四面八方都是树妖草妖们带着姨母笑看着我们。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够拿下无界的心呢？
我也不知道。
第一次觉得，就算最后没能修成花仙，跟无界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足够在未来几百年的光阴里，被成千万次地回忆起，这就足够了。
雨后的森林骄阳高照，身为妖精的我没觉什么不适，跟在我身后的玉面和尚却累倒了，他面色焦红，气喘吁吁，一下子栽倒在路边。
我忙跑过去，一看，他已陷入昏迷，只能用法术，将他移到一颗大树下。
“大娘，他这是怎么啦？”
“中暑啦，赶紧去溪边打些水给他喝下。”身后树形的树妖大娘对我说。
我跑到溪边，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跑回无界身边，轻轻将水滴在他干红的唇上。
他的嘴巴紧闭着，水顺着嘴角滑落下来，滴入草地。
哎，这样可不行！
我想也不想，就将手里剩余的水灌入口中，然后对着他的口，将清凉的水注入他口里。
听到他喉咙吞咽的声音，这才放心下来。
可他的额头还是那样滚烫。我叹了口气：凡人真是脆弱啊。
怪不得道士会用下三滥的方法，来偷取妖精的灵力，为的是维护这脆弱的肉身，不那么快被毁灭。
灌了几次溪水，又贴了些药草，无界高得吓人的温度好不容易褪去，却又变得冰凉起来，他闭着眼睛，蜷起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在睡梦中喃喃着：“冷、冷”，
我摸摸他的手，冷得吓人，就在手要抽开那一瞬，突然被他拉住，人也被扯进怀里。
他用冰冷的手，环住我，在我身上找寻让他安心的温暖。
我心跳如鼓，鼻间都是他清新干净的气息，一种甜蜜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夜幕渐渐降临，我用灵力在我们身旁燃起一堆篝火，在摇曳的火光中，就着他英俊的面容，缓缓进入梦乡。
5
直到清晨的曙光打在我脸上，我才懒懒睁开眼睛。无界已经起身，他坐在离我至少一米的地方，脸上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心事。
我想起昨晚，脸不免一红：“无界，别走了，跟我一起生活吧。”
“不！”他目光闪躲，拒绝却非常果断，而且还突然站了起来，“我的钵，落在你的木屋了，走，我们回去拿。”
虽然已经被拒绝过成千上万次，可那不过是失望，没有一次跟这一次那样，有一种伤心欲绝的绝望。
我终究没有让男子爱上的能力。
我自嘲地笑笑，点点头：“好，我们回木屋拿。”
我步伐拖沓，想离别来得慢一些，可无界这个大病初愈的凡人，却健步如飞，直蹦回木屋的路。
我看他神色严峻地将钵装回布袋，突然心中腾升起无边的难过，我任性起来，手伸过去夺他的钵：“你把钵留下，就当给我的纪念，行不行？我这有其他碗，可以给你带路上化缘用。”
“不行！”他一扫往常的温文尔雅，将钵狠狠揣进怀里，仿佛逃命般往山下的路跑去。
我愣愣看着他逃走的背影，一种莫名的不安腾升而起。
为什么，他往山下跑？他不是，要去山上采药吗？
突然，一阵狂风把我的视线刮得模糊，刚刚还阳光普照的大地，被一团巨大的乌云笼罩，不到一会，天幕就黑得如被泼洒了墨汁一样，暗得让人心悸。
天地间笼罩着一种蓄势待发的不安。
无界奔跑的脚步加快了，突然从他身体里涌起一道刺眼的光，那道光的灵力强大，很快将他弹飞出去。
我定睛一看，那道刺眼的光，居然慢慢幻化成一条巨大的龙！
我突然想起，他急着带走的那个钵里有暗红色的花纹，难道那是……
“花花，赶紧走，我们中计了！”虚无森林里，树妖大娘的声音传来，还有树妖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一种恐惧将我蔓延。
“大娘，怎么回事？”我带着哭腔问。
“盘龙术，这个无界不是和尚，他跟道士是一伙的！”
“不！”我哭叫起来。
倒在地上的无界艰难地起身，张开双臂大喊：“师父，求你放过他们吧！”
一个留着白须、头发花白的道士在龙的腹部渐渐显现，原来，他一直藏在钵里。
“我好不容易进入这片灵力巨大森林的结界，不吸光所有灵力，怎么对得起这些年来的辛苦修炼！傻徒儿！”他转向无界，“等为师拿到足够修为，定会分你一杯羹！”
“我不要！”无界大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他们并没有伤害凡人！”
“他们是妖，是妖就要除，你忘记为师怎么教你的吗？”
虚无森林里此刻响起震耳欲聋的笑声：“想吸光我们的灵力，就凭你？一个区区的道士，也敢口出狂言！”
“树妖们，你们修炼万年，我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我有万妖之王的血制成的盘龙术，你们今日是难逃此劫了！”老道士得意大笑，整个脸显得狰狞又贪婪。
我心痛欲绝，慢慢理清了思路：老道士躲在用龙血封印的钵里，利用无界无修为的肉身躲过森林结界，目的是为了吸光这个森林里所有精怪的灵力。
原来，俊逸脱俗的无界，是这个凶残可怕道士的帮凶！而我，还对他动了情。
“今天，就先将你这个假装和尚的道士收拾了！”树妖大娘说着，聚集起一团强大的灵力，狠狠击向无界。
“不——”我大喊，飞扑到无界面前，为他结结实实挡住这致命一击。
鲜血从我胸腔喷涌而出，我绵软地跪倒在无界怀里。他浑身颤抖，眼里似乎还有晶莹的液体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地问着。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为这个心图不轨的男人付出那么多。
我无法回答，身后传来虚无森林愤怒的嘶吼声，成千上万的树妖同时发力，这将是一场恶战，也许我们都见不到明天的日出。
我费劲最后一丝力气，看进他的眼里：“无界，但愿来生，我们永不见面。”
然后，我就永远沉沦在黑暗中。
6
我觉得自己好像沉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待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铺满不知名花朵的草坪上，阳光温柔地洒在我身上，我的前面是一潭碧绿如翡翠的平静湖水，微风徐来，漾起淡淡水纹。
我走到湖水旁，看着倒影里的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五官好像没多大变化，但是看着就娇艳了许多，说是个美人胚子，也没人反对。
我正讶异，突然身边走来两名装扮艳丽的女子，她们笑盈盈跟我打招呼：“牵牛花仙子，刚刚看你在午休，不好打扰你。花母娘娘让我们来通知你，百花宴会就要开始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过去吧。”
“仙……子？”我喃喃，好像忆起了什么，对了，我已经是个仙子了，可是，怎么会做一个花妖的梦呢。
我用指尖划去眼角湿湿的质感，取笑自己：“还那么动情，居然落了泪。”
还是赶紧准备一下宴会的事情吧。
牡丹和芍药两名仙子离开牵牛花仙子的宫殿，忍不住感叹道：“你我经历数千年，让成千上万的凡间男子动了情，这才修炼成仙，可她区区一朵牵牛花，只让一个男子动情，才几百年就变成仙子，实在有失公允。”
“姐姐，莫不平，我们只让男子动心动情，她可是让男子为她奉献了性命。听说那男子生性一尘不染，因为对她动了凡心，坏了他师父的大计，才保全了整个虚无森林。花母娘娘看在她功劳大，破例提升了她做仙子。”
“所以说，让多少人动心不重要，让谁动心才重要。”仙女们打趣着渐走渐远。
普天下，一片名为虚无的森林，依然不忘托付风神带来花种，培养花妖。只是人间，再无一名叫无界的男子，来成全一个花妖的修为。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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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
这么简单的爱情，最后却是悲剧。太可惜了！
好啦，一样，不管喜不喜欢，
来了我家，就不许走了哦~
关注并置顶?“贰瓶子”，让我陪你很久很久。
把你的美好装进我的瓶子
你很美，很适合点在看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