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如果判断一部剧要不要追下去？
以前我总说，要看太多方面，故事，摄影，演员都得考察。
但这部国产剧让我明白，有的剧，只要开场一个长镜头就够了：
我几乎都还没准备好，它就已经摆开了架势。
第一秒，不出人物，只有歌女声起，配着《清平乐》的词，歌女入画，灯笼上一个元字，交代时间，中元节，歌女妆面服饰，交代朝代，盛唐。
镜头再继续向下缓慢推移，上街。
街上放眼皆是华灯，小吏在点蜡烛，想把灯一一挂起，却无意遭遇风吹走火，需要取水扑灭。
宵禁在上元节这天暂时停止，街上熙攘繁华，胡汉交融，骆驼与马车并齐，盛唐气象跃然于眼底。
这种市井细节在这个两分半的长镜头里比比皆是。有如唐版清明上河图，镜头推动画轴，徐徐展开。
有了烟火气的长安，不再只是活在我们的想象中，瞬间成为鲜活的血肉。
长镜头的最后更是叫绝，它跟着官吏，一步步登上城墙，几乎是一下子，远景大开，整座长安城一望无际。
什么叫“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就是。
写到这里，是什么剧，你们应该也都猜到了。
《长安十二时辰》
我自己都快记不清等了它多久了。
就记得从它开机那天起，就是各种“意外”
阵容混搭得意外，马伯庸+易烊千玺+雷佳音。
命途多舛得意外，一头撞进了撤档、延播和改名频发的行业寒冬，落得了个禁字当头。
开播更是意外，开播前没有任何的宣传，不到是十二个时辰临时上马，连粉丝都没来得及反应。
但幸好，不管经历了什么剪刀和口水，它还是来了，而且来的异常凶猛。
开画拿下8.8分，直接拿下今年目前为止国产剧（大陆）最高分。
一
《长安十二时辰》从题材上就让我感觉欣喜。
毕竟明清早已被拍尽，但对于盛唐的景象，却仍旧停留在想象。
但哪怕是《大明宫词》、《妖猫传》和《狄仁杰》等，还是带着宫廷题材的镣铐在跳舞。
而《长安十二时辰》则从宫廷跳了出来，它着力还原长安的一天。
没错，用一部电视剧，来讲一天的故事。
导演曹盾曾说过：“我希望观众能从这一天里看到的：这个城市原来可能早上起来大家在干什么、中间是要干什么、晚上是要干什么、上元节是怎么过的。”
于是，观众的视线会跟着救城的张小敬，从靖安司到朱雀大街，从修正坊到曲江池，走过长安的一百零八坊。
唐长安城之繁盛，首先表现在一个字上，大。
周长近36公里，面积约87平方公里，大约是如今西安城墙内面积的10倍，古代罗马城的7倍。
有消息传出，《长安十二时辰》为了还原长安城当时的巨大规模，投资超过6个亿，场景搭建总面积达70亩。
因此，跟一般的国产剧不同，《长安十二时辰》中有着大量的中远景镜头。
跟《妖猫传》相比，也丝毫不露怯。
镜头落下的每一处，都透露出盛唐的滂沱大气。
当然，唐长安城的繁华不仅在于大，更是在于包容。
鼎盛时期，城内生活着一百多万个不同种族、文化和信仰的居民，官府中有许多胡吏在当差。
所以，《长安十二时辰》里你不仅会看到长安城的繁荣与伟大，宫廷与权贵的权谋斗争，也会看见它市井的一面，勾栏瓦肆，平民住所，东西市外贸通达。
除了全景敢拍，《长安十二时辰》的细节也经得起特写。
服道化十分严谨考究，最大限度接近陕西历史博物馆里的唐墓壁画、唐佣文物等原型。
其中，剧中李必的簪子，乃是道家专用的子午簪，朝前才是准确的佩戴方式。
但从前许多古装剧，却忽略了这样的历史细节。
被官员所救的狼首曹破延，他喝酒时的器具，还原的是几年前一座唐墓里所出土的鹦鹉杯。
而在台词的处理上，半文半白的对话能与现代隔开，更好地把观众带入盛唐。
一些称谓，我们听着觉得陌生，却是唐代的常用词。
比如，唐代称皇上为“圣人”，父亲和父辈会叫“阿爷”，爷爷一辈则叫“阿翁”，答应会说“喏”。
二
更重要的是，《长安十二时辰》冷静克制地把镜头深入至暗涌之处，任由历史流淌。
唐玄宗在位后期变得猜忌多疑，怠慢朝政，奸臣李林甫当道，与东宫太子争权夺势。
于是，结党营私风气盛行，吏治腐败，对农民横征暴敛。
小说中也曾说过：“咱们第八团誓言守护的那个大唐，已经病了。
守捉城里住的都是什么人？被敲诈破落的商户、被凌虐逃亡的奴婢、被租庸压弯了脊梁的农夫……”
所以，狼卫袭城并不是一次偶然。
可以说，这是必然会发生的大劫，它很好地折射长安城背后的危机，
浮华的背后，是被达官贵人所遗忘的民间疾苦，以及儒家的民本理念。
荣与辱，长安城的两面，在十二时辰中展露无遗，这部剧其实早就成功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
自然在故事本身。
三
故事很简单，唐天保三载，上元节当天，狼卫意欲焚城。
一方要屠城，一方要救城。
而留给救城人的时间，只有十二个时辰，也就是24小时，一天。
“三一律”的限定叙事，即故事发生在一个地点，一天之内，只有一条线索，跟大多拖沓的国产剧相比，《长安十二时辰》的叙事无疑更加利落。
故事从第一集开始，就在倒计时。
围绕“能够救下长安城”，从一开始就设下一个巨大的悬念，让观众陷进一种强烈的紧张感中。
主角之一是靖安司主事李必（易烊千玺饰），他年仅二十三岁，公子如玉，实则少年老成，胸有城府，修道蛰伏，位指宰相。
而在这一天，李必只有一个念头：势必要在十二时辰之内，消灭狼卫，守护长安百姓。
为此，他需要找一个对长安城了如指掌人来办事。
整个长安城只有两个死囚可以办到，首选之人已被狼卫杀害，李必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选择。
张小敬（雷佳音饰）。
十年陇右兵，九年不良帅，人称“五尊阎罗”。
两个人一文一武，一个在朝堂周旋，一个在坊间抓狼卫，分秒必争，只为守护长安城。
在小说中，李必说：“为他也罢，为黎民百姓也罢，这长安城，总要有人去守护——除我以外，谁又能有这心智和胆量？”
张小敬也说：“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人过着习以为常的生活，我会尽己所能。我想要保护的，是这样的长安。”
这是《长安十二时辰》的格局。
比起《天盛长歌》，它没有为了市场而屈服，没有男女主角爱情的分庭抗礼，让政治、权谋披上言情的外衣。
它的胸怀甚至不拘泥于朝堂，高位与权谋，更是心系天下百姓苍生，有血有肉地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我想也唯有如此宽容的气度，才能配得上盛唐之势。
四
而同样以男性为主，讲权谋，或许会让不少人想到《琅琊榜》，李必的儒雅和才学跟梅长苏确实有几分相似。
但相较之下，《长安十二时辰》又多了一股潇洒的匪气，这样独特的气质来源于主角张小敬。
他有一个特殊的身份：死囚。
那他是一个坏人吗？
显然不是。
他知晓自己就算救下长安城，也未必能逃脱死罪，也明白如果狼卫成功焚城，那第二天他的死罪自然也就不算数了。
但他还是选择救城。
一句“你是贼还是兵，是兵就要服从命令”，从来不按规矩办事的他，便跪下来由靖安司押回监牢。
哪怕靖安司的官差不相信他，哪怕他只有一个人，也直接朝狼卫的狼窝里奔去。
为了救下将军之女，他甘愿放下武器，被狼卫吊起来用刑。
这显然是一个十足的孤胆英雄。
但张小敬是一个好人吗？
又没有人可以下这样的定论。
为了复仇，他能够一举杀下三十四人，包括自己的上司。
为了从葛老那里得到消息，他最后选择出卖自己的暗桩，一个崇敬自己的心腹。
“只要能办成事，让我成为什么人都行。”
他从来就是一个不被三纲五常和道德束缚的游侠。
《长安十二时辰》出场人物众多，最多时一场戏会出现上百位群演，难免会落下人物脸谱化的通病。
但好在，它有一个性格复杂的张小敬。
而在雷佳音的演绎下，张小敬活了起来，成为这个故事最重要的魂。
可能上一秒，他还在充满烟火气的大吃大喝，下一秒他可能就因为你的一句话，眼神变得凌厉骇人，马上抽刀而出。
只是眼神一瞬间的变化，故事的规矩和老套便被打破。
张小敬这个人身上绽放的矛盾点，让整部剧鲜活了起来，燃起一股属于自己的气质：
亦正亦邪，亦庄亦痞。
这在当下的国产剧中，在强调“三观正确”的大环境中，实属难得。
写在最后
我也无从捋清我到底为什么会因为一部好剧的出现如此兴奋。
是一场十二时辰的诚意？还是一个少年演员的成长？
好像都不是。
我的兴奋更像是来自有一部剧能在黑暗里保持如此光亮，是我居然能在夹缝里看到一朵漂亮的不死花。
难得，好难得。
*参考资料：
澎湃有戏《长安十二时辰，好看》
自牧生语《＜长安十二时辰＞之十二个细节》
新剧观察《当我们在等待＜长安十二时辰＞的时候，我们在等待什么？》
豆瓣用户 氧乐话多、友猫室巨岩的剧评
音乐/阳关三叠
配图/《长安十二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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