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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记录：八月
我没有对任何职业有过偏见，但是从小到大，社会教育告诉我远离“性.工.作者”，一提起“性.工.作者”都是充满低俗肮脏的形容，直到遇见琳琳，我觉得“性.工.作者”的灵魂有的是干净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也许只是个例，但是，我今天还是将这个故事讲述出来。
1
我自己在一家摄影工作室工作。
日常的早会期间，主管一一给安排了我们接待的客人，摄影工作室从来都是要么忙死，要么闲死，还好。
今天我还比较幸运，只有一个客人，不多也就两场室内拍摄，我以为是个轻松的一天，直到下午三点店里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她手里夹着烟，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还能拍吗？”
“可以的，您定好的吗”主管婷婷上前接待。
“你们之前搞活动，我交过一个定金…”这个女孩说话间从包里掏出一张收据。
“好的，您稍等，这个客人你给跟妆吧，三场拍摄。”婷婷把票据收起来，走到化妆间悄声的跟我说了句：“她就是之前咱们搞活动洗浴中心那个女孩”，临走时她还跟我眨了眨眼，我明白了婷婷意思。
随后，那个女孩走进了化妆间。
我一边给她整理着化妆用的东西一边跟她聊聊天，走近看来那个女孩子长的还是清纯的样子，只不过人的第一眼看到叼着烟的女孩子都觉得是痞茬。
她的黑眼圈有些重，我一边给她脸轻上着安瓶精华一边说：“多用点眼霜，和面膜，皮肤挺好的，就是黑眼圈有点重，能不熬夜尽量别熬夜”
“我们工作基本都要熬夜，洗浴中心哪有七点就下班的，”她嘻嘻的笑着说，我挺诧异，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脸刷的红了。
“没事，你别觉得尴尬，我知道你是好意”。
2
开场白的尴尬反而使这次对话聊的内容更多了。
她叫琳琳，她在这个城市里摸爬滚打六年多了，她说她家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是他们那边的特色，总之女儿是要嫁人的，所以她十六岁就外出打工，为的就是给家里传宗接代的男丁赚钱娶媳妇。
和大山里走出的底层姑娘套路基本一样，她到了电子厂上班，那个时候没日没夜的如机器一般干活拿的只有700块的工资。每月还得往家里寄400块，因为电子厂管吃管住，花不上什么钱。
她说，就那种条件，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我可以养活自己，不用在家里割草喂羊，我也可以见见大世面，虽然累点，但是跟老家生活比起来，那简直是好生活，大山里走出的女儿都是容易知足的女儿。
"我最开心的还是因为在那里我遇见了王伟，他比我早到电子厂一年，虽然王伟个子不高，瘦弱的样子，但是他特别有力气，对我也好，从来不跟我发脾气。
有次，我半夜生病发烧，外边的药店都已经关门买不到药，他很傻，他去外边的把自己冻到瑟瑟发抖然后给我降温，外边可是零下十度，自那次之后我觉得王伟就是天使，上帝派他来拯救我的。后来在电子厂的日子里大家已经默认我俩是我两口子了。
琳琳讲着她与王伟之间的故事，眼里清澈的目光完全是一个小女生的样子，说着说着掉下了几滴眼泪。
我俩约定攒够6万块钱他就娶我。可是前年冬天他无缘无故的偏头痛，他患鼻炎好几年了，我们一直以为是鼻炎带的头痛，直到后来查出的时候，已经是鼻窦癌晚期。
3
"我俩手上的积蓄也就够化疗两个月，谁让我没本事，没有什么高薪的工作会用我，走投无路看到街上发小广告传单，没办法我只能到洗浴城应聘，因为上边写的工资是我在电子厂的三倍。
可我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我知道一旦自己堕落了，就再回不到以前的我了，王伟总跟我说不治了，可我看不得他每天夜里难受得睡不了觉，在王伟与尊严之间我觉得我们这种人的尊严不值钱，命值。所以内心挣扎好久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我把纸巾递给琳琳，琳琳苦笑，“我哭啥啊，你好不容易给我化的妆又给整花了”。
"我不敢告诉王伟我做什么工作，直到去世他也不知道我做这个，他问我哪来那么多钱，我说是借的还有晚上帮别人整理库房赚的，可我还是没能留住他的命，大概天使就是天使，来过还得离开。
他走的那段时间，我不对任何人抱希望，父母兄妹朋友甚至神明。"
4
“生容易，活不容易啊，苦日子里熬，真难为你了”我被琳琳的故事震憾到了，我不知自己是被这份爱情打动了还是因为她的身世而产生的怜悯。
"王伟爸妈早年车祸离开，他跟爷爷生活，现在爷爷还不知道王伟已经去世，我依然用老套的方式给爷爷写信寄钱，要么就让老家人给爷爷带话他在这边生活挺好，没办法，老人家受不了这种消息，我也知道迟早一天会知道的，那就等迟的那天吧。"
她继续叙述着她的王伟。
5
此刻妆已经化好了，场景也准备妥当，看着镜头里的琳琳，不禁感叹到上帝给了她姣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材，却赏了她一个全是坑的人生。
上帝发的这副牌真的很烂，烂能怎么办，依然还得打。
换衣服间隙，我问琳琳怎么想起拍写真了，因为那次店庆活动时，遇到她们一群同事结伴，只有琳琳签单，所以大家对琳琳的到来说起“洗浴中心”大家都知道是谁。
琳琳说，原本约好要和王伟一起拍照的，但是没来得及拍他就离开了，而且马上到我生日了，我想着拍一下吧，就当是我在这个城市留下最后的念想。
“你是打算离开吗？”我问琳琳。
"是啊，王伟都不在了，我留着也没意义，现在这行也不好干，年轻小姑娘层出不穷，我也不太会说话，钱不好赚，过完这月我想着回趟老家，我弟的房子也快盖好了。"
“那你呢？以后怎么办，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老家亲戚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回去瞧瞧吧，踏踏实实过日子吧。"琳琳转头苦笑了一下，"反正没人知道我干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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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我应该鄙视这种混够了就找个老实人接盘的事，但是对于琳琳的际遇，我反而更觉得命运对她有所不公。
她说没有什么逼良为娼，只是自己自甘堕落，人生也就那样，没了王伟我什么都不是，至少现在我这么认为。她的语气，像是看透了自己的整个人生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你说话就觉得有种亲切感，我并不是觉得自己故事有多少内容，就是跟你说说，舒坦。"她对我这样说。
7
大概过了两个星期，我通知琳琳取片，琳琳说她已经离开了，方便的话帮她把相册邮寄一下，其实我没告诉她我还给她准备了一个蛋糕，即使我不太清楚她到底是哪天的生日，或者说这个蛋糕算是祝福她有新的生活。
后来，册子里我给她加了一张卡片：往后的日子都是崭新的，谁也不许再回头看了…
8
我写下这篇故事，记录这样一个客人，是想说，有些人，有些事，也不能一概而论，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每个人可能都有黑暗的一面，只是，有的人需要在堕落沉沦中，不断地审视自己，改善自己，积极向上地去将自己的人生灌进阳光的东西，尽量让自己从此再懊悔，不留遗憾...
摩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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