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拥有生活的自主权是在高考结束之后，偷偷把高考志愿改回了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的那一刻。在这之前，我生活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父母做的决定，包括穿什么样的衣服，留多长的头发，去哪儿念书，学文还是学理。
从小到大，人人都夸我懂事、听话，可我从来不觉得懂事听话是什么值得拿来称赞的优点。懂事意味着舍弃，而有时候舍弃的东西，包括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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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面前，人设崩塌也没什么》
文丨魏 柒
1
我站在人堆里，拼命挥舞双手，声嘶力竭跟着台上嚎。
没人会想到，我，姜然，居然画着大浓妆，穿着那条快要发霉的小短裙，跑来live house听摇滚。
其实打小我就喜欢摇滚，上小学那会儿，有一天，同桌男孩儿带来一个随身听，非要让我听听，我拗不过，只好试试，当耳机里第一句歌词响起时，我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一下就陷进去了。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当时那张歌碟上几个打扮古怪的男人是只乐队，叫“Queen”。
从此我就入了坑。
但我爸妈都是老师，觉得这些东西疯疯癫癫，不务正业，所以从不许我听，竭尽心力把我培养成知书达理的乖乖女。
这个乖乖女的人设像一层水，把我紧紧裹住，不得不说，它很有用，应付父母老板都不错。只是偶尔，我会像今晚这样，浮上水面，抽空猛吸口气。
乐队正唱到高潮，手机震动起来，我一看，屏幕上已排列着三条微信通知，而且数目还在增加。
“明天之前，把这些方案改出来。”老板命令道。
我回了个“好的”，默默退出人群。
台上正唱到“We are the champions.”，我苦笑，连喜欢的歌都不能听完，我就是个loser。
快要挤出人群，我肩膀冷不丁被人一拍，回头一看，是张熟悉的脸。
“姜然？你也在这儿？”陆晟笑道。
2
陆晟不是我前男友，没那么狗血，说起来，他曾经算我半个同事吧。
那时候我刚进这家公司没多久，而陆晟是隔壁部门的实习生，我和他没怎么接触，只知道他话不多、高冷、好看，单身小姑娘们都在打他主意，但对他的了解也仅此而已了。
有天晚上，我独自在办公室加班，把事情搞定后，我瞥瞥旁边空空的工位，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叫了份麻辣烫，直接送到办公室，接着拿出手机，点开一首摇滚，打开外放，跟着音乐疯狂摇摆。
在死板严肃的办公室里，就着麻辣烫听摇滚，这才是真正的刺激。
突然，我听到脚步声。
当时我正高举双手，双目微闭，想象着自己正面对万千观众，世界唯我独尊。
接着，我就看到了陆晟。
我俩大眼瞪小眼，半晌，他蹦出一句，“挺有兴致啊。”
我一下懵了，怎么办，说我刚才被外星人控制了？还是说我在为公司的年会彩排？彩排个屁，现在才六月。
慌乱之下，我捧起那碗被搅得乱七八糟的麻辣烫，递到陆晟面前，“吃？”
我不知道陆晟当时是怎么想的，只见他夹起一片土豆，小心翼翼地尝了口。
“好吃。”他说。
我连忙劝他多吃几口。
陆晟一脸凝重地吃着土豆，没一会儿，就借口有事离开，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想打自己两巴掌。
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地去上班，才知道陆晟的实习期结束，今天就不来公司了。
我如释重负，看来我温文尔雅的人设还维持得住。
3
万万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又碰到陆晟。我和他客套几句，便想逃走，虽然大家不再是同事，可我还是不愿让人看见我的另一面。
没想到陆晟问，“你家很远吧，这么晚还有公交吗？”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家很远？”
陆晟挠挠头，“以前在公司，听你说过。”
我看看表，将近凌零点，这个点儿确实没车了，打车又太肉疼，我开始犯愁。
“我开了家书店，营业到凌晨，就在附近。”陆晟说，“你可以在那儿工作，累了也有沙发可以睡。”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我早就听闻这座城市有几家开通宵的书店，一直想去看看，但根本没空。
“好啦，演唱会都要散场了，咱们走吧。”陆晟催道。
我犹豫片刻，点点头。
陆晟的书店离这儿不远，来的时候我还看到过，没想到是他开的。
走在路上，陆晟一言不发，我心下忐忑，这家伙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高冷啊。
“叮~”身边驶过一辆自行车，骑车的竟然是个老大爷，头发花白，穿件国潮短T，上面画着个大大的京剧脸谱，张牙舞爪，看样子，大爷也是刚从演唱会出来的，他旁若无人地骑过去，似乎根本没在意我们惊诧的眼神。
真酷。我差点脱口而出。
正望着老大爷的背影出神，陆晟忽然道，“没想到你也喜欢摇滚。”
我心下一紧，他一定觉得刚才又唱又跳的我太过放荡不羁吧。
等等，我紧张干什么？
“挺酷的。”陆晟接着说。
“叮~”前面的老大爷又按了下自行车铃，像在附和陆晟的话。
这么些年，有人夸我挺听话的，有人夸我挺懂事的，但还没人夸我：挺酷的。
我心里一热，就像多年的信仰，忽然得到了认可。
4
陆晟的书店不大不小，装修简单典雅，看起来很舒服。
我和他闲聊两句，点了杯咖啡，赶紧束起头发，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开始加班。
后半夜搞定工作，外头下起了雨，我索性找个空沙发，躺上去呼呼大睡。
醒过来时，天快要亮了，我听见隔壁沙发的姑娘抱怨“好冷”。
奇怪，不冷啊，还有点热。
哦，我身上不知被谁搭上层被子。
正疑惑间，陆晟走过来，皱眉道，“你睡觉也太不老实了，昨晚掀开好几次被子。”
我脸一烫，“你帮我盖的？”
陆晟笑笑，跟看小孩子一样，“不然呢，看来你真是有颗躁动的心啊，起码换了三四种睡姿”
完了，我安静文雅的人设，又崩了。
5
那以后，我成了陆晟书店的常客。
深夜坐在书店里，橘黄的光似乎把空气也烘得暖暖的，若有若无的咖啡香味四处飘散，旁边有个姑娘发出细碎的呼噜声，还有只美短，咕噜咕噜叫着，不时蹭蹭我裸露的小腿，痒酥酥的。
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
来得多了，我和陆晟也渐渐熟稔，我知道了原来他也爱摇滚，那天他去看演出，所以恰好碰到我。
店里人不多的时候，他喜欢掏出手机，逼我听他自己录的歌，不得不说，挺好听，但我想逗逗他，总是故意翻白眼，说他五音不全，每当这时候，陆晟就像变成了个委屈的小孩儿，揪着我问哪里唱得不好。
陆晟对我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店员们也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次，书店里一个小姑娘忍不住跑过来，偷偷问我：“姐姐，你和老板是好朋友吧？”
我笑笑，“没有啦，以前是同事。”
姑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吧，老板这人平时几乎不笑的。”
我一时语塞，细想起来，以前在公司的时候，陆晟好像也不怎么说话，不然大家也不会觉得他高冷了。可能，他只是局部高冷？
有次，我又抱着电脑在陆晟的书店加班，弄完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幸好，老板奇迹般地没有挑刺，对我的方案赞不绝口。
我心里一高兴，就想犒劳犒劳自己。
“走，我发现附近有家麻辣烫，还不错， 我请你！”我拉住陆晟。
陆晟怔住，看着我没说话。
“你不喜欢吃辣吗？还是不喜欢吃夜宵？”我暗暗有些失望，上次我的麻辣土豆他还吃得挺香呢。
“没什么，刚才走神。”陆晟摇摇头，脸上掠过一丝笑，“走吧。”
我拉着他去了麻辣烫店，让老板多放辣，变态辣，麻辣烫端上来后，我和陆晟开始大快朵颐。
但没吃几口，陆晟忽然紧紧抓住我肩膀，满脸冷汗。
6
去医院的路上，我问陆晟为什么明明有胃病不能吃辣，还陪着我吃变态辣。
“因为你想吃嘛。”陆晟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让我心疼不已。
但比起心疼，我更大的感受是丢脸。
我没脸提什么人设了，现在的陆晟，一定觉得我很蠢吧。
我本打算把他送到医院，再把医药费給结了，就此偷偷消失，没想到刚到医院，医生说要输液，陆晟就一把拉住我，“我怕打针。”
我问号脸。
没办法，我只好连哄带劝，又答应打完针带他吃好吃的，陆晟这才勉勉强强把手放到针头底下，把旁边的护士姐姐逗得直乐。
病房里除了我俩，还有个热心大爷，左看右看，忽然对陆晟说，“小伙子，有能陪你打针的媳妇儿就好好珍惜吧。”
我脸涨得通红，双手乱摇，大爷却丝毫不给我机会，“哼，像我那老婆子，成天到晚去跳舞，连医院都不来一趟！”
陆晟笑道，“知道啦大爷，您就好好休息吧！”
我狠狠瞪陆晟一眼，“你怎么不否认？”
他一脸无辜，“否认什么？”
我还真不好意思复述一遍，只好怼，：“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竟然怕打针，也不担心崩人设。”
陆晟耸耸肩，“早就崩过了。”
“什么时候？”
“还记得那晚你一个人在办公室放飞自我吗，那天我突然进来，原本是有事找你。”陆晟挠挠鼻子，“谁知道刚进来你就给我一碗麻辣烫，我吃了立马就受不了了，等再回到办公室发现你已经走了。我离职了，之后也不好再去找你。”
我脑子晕晕乎乎的，还是不明白陆晟这人设崩哪儿了。
他看我一脸迷茫的样子，轻轻拍下我头，“在表白对象面前拉肚子，还有比这更崩的吗！”
表白对象？我的大脑绕了个弯儿，终于转过来，原来那晚陆晟撞见我，并不是一个巧合。
陆晟说，“那天我打听好了，你一个人加班，所以才鼓起勇气过去。”
“后来我想找你，才发现竟然没你微信，又实在是不好找其他人要。我记得你说过你讨厌公司里的八卦。”
“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但看你那副乖乖女的样子，愣是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现在我有话想对你说。”陆晟一脸严肃。
我低下头，“你知道的，我人设经常崩……”
“没关系，成了我女朋友，想怎么崩就怎么崩。”陆晟握住我的手，“还有，扔掉人设吧，你就是你，不必扮演任何人。”
编辑：小药草
配图：《雪耻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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