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社会的分家奇闻

　　西北小镇，叶木喊山摄影

　　文/叶木喊山

　　在今天，“吃亏是福”这句话似乎已经不太合时宜了，为了蝇头小利闹个头破血流，为了金钱脸都不要的人，实在不少。

　　人们怀疑这句话，是因为参不透这句话的道理，看不出这句话的因果，当然，如果人人都能参透能看出的话，那圣人就不是圣人，是碌碌众生了。

　　我们村过去有个马商户，是方圆百里的首富。

　　马商户是个儒商，当年开小铺子的时候他就书不离手，发家致富后，他更是热心于办私塾、助学童，在村里口碑很好。

　　他爱读书，也爱收藏书，书房几面墙的书架都满满当当，不明就里的人一看这架势，很容易把他当成一位老学究。

　　马商户有四个儿子，四个孩子各有所长，但是好读书的只有三娃和四娃。大娃早早随父亲和管家做生意，是个老练精明的商人，读书他没兴趣。

　　二娃有点纨绔子弟的作风，整天养狗遛鸟，偶尔帮家里做点不动脑子的粗活。三娃很聪明，他信仰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很用心。

　　四娃虽然年纪最小，但是老成持重，他没有三娃那么聪慧，三娃轻而易举能背诵的诗文，四娃要花更多的功夫。

　　儿子长大成人，老子自然就该退休了。

　　有一天，马商户把四个孩子叫到书房对他们说：“我老了，你们兄弟四个都已经婚娶，迟早要分家，趁着我现在还在，我做主给你们把家分了，免得你们以后闹意见，影响兄弟感情。”

　　四个儿子都说听大大的，大大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分。

　　马商户点点头说：“房子田地都好分，你们的院落，我早就置办好了，田地按照水地旱地川地山地分四份，一人一份，现钱分成四份一人一份，这都好办。”

　　四个儿子都专心致志地听着，没有人插嘴。

　　马商户接着说：“这些年我做生意，是攒了一点家财，但是坐吃山空，你们以后还是要自己好好把光阴挣，不要懒散，不要胡吃海喝。”

　　四个儿子都点了点头。

　　马商户说：“家里的生意，有粮食生意，有骡马生意，有布匹生意，都还做得不错，每年挣钱也不少，你们四个先挑一挑。”

　　大娃直爽，先开口对马商户说：“大大，这些年我一直帮家里打理生意，虽然三个弟弟也帮忙了，但是您知道，我出力最多，生意也最熟，我想选骡马生意，我一定能把家里的骡马市场打理好。”

　　二娃三娃四娃都清楚，家里的骡马生意挣钱最快，摊子也最大，现在老大抢先开口了，三个弟弟就不好说什么了。

　　马商户笑眯眯地对二娃三娃四娃说：“老大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选了，你们就不要和哥哥争了，从其他的生意里选一选吧。”

　　二娃和三娃几乎同时开口说：“大大，我想选粮食生意。”两个人说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

　　马家的粮食生意做得也很大，每年收了小麦菜籽往岷县、陇西的粮行贩卖，获利不少。

　　马商户对三娃说：“三娃，你喜欢读书，我这一屋子的书和老宅都给你，你把生意让给老二和老四，你看行不？”

　　三娃说：“大大的安排，我本应该遵从，但是粮食生意走南闯北，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我觉得二哥和四弟不一定能做好，我选粮食生意，是为咱家着想。”

　　马商户微笑着说：“你说的也是，老二啊，你天天玩耍，生意没学多少书也没读多少，粮食生意难做，就给你三弟你看怎么样？”

　　二娃心里暗暗抱怨，他有点气恨三娃巧舌如簧，明明自己先选挣钱多的生意，还那么多道理。但是父亲开口了，他也知道自己本事没有三娃强，所以就强忍着不快点了点头。

　　马商户笑呵呵地说：“老二啊，咱家的布匹生意虽然不大，就那么几家店子，但是操心少，你雇几个人守着店子，只要不胡来，养活你一家子那是绰绰有余的。”

　　二娃一听父亲这么说，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

　　大家都分了生意，回头一看四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父亲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正读得津津有味。

　　马商户说：“行了，我这老宅子和这一屋子的书，就给四娃吧，四娃，你没有分到生意，你愿意吗？”

　　四娃说：“大大不是给我分了田地吗？我种田就能吃穿不愁，生意就给哥哥们吧，这一屋子书我很喜欢，求之不得呢。”

　　四娃一说完，马商户和四娃的三个哥哥都哈哈大笑。哥哥们心里都在想：“这个憨憨四娃，书能值几个钱？”

　　马商户点点头说：“那好吧，这老宅子和书就分给你了，你们三个哥哥可要记住了，等我死后，这老宅子就是老四的。”

　　大娃二娃三娃都点头答应了。这老宅子，怎么盘算也不值生意的一个边边角角，他们压根不感兴趣，只求老四不要抢他们生意就行了。

　　时光飞逝，没几年，马商户就驾鹤西去了。

　　三个哥哥靠着生意，日子都过得很滋润，四娃种田读书，相比三个哥哥，过得比较拮据。

　　四娃也不是没有考过功名，不知道是时运不济还是天资有限，好几次考试，他都名落孙山了。后来四娃索性不考了，就在家耕读，认识了不少读书人朋友，自得其乐。

　　有一天，四娃读书累了，躺在书房的罗汉椅子上休息，忽然就看到了父亲书架顶上的三个枣红木箱子。

　　父亲去世前曾经叮嘱过四娃，这三个箱子里的书都是古书，平时虽不读，但是隔一段时间就得拿出来看看，不要让虫子咬了。

　　四娃心想，父亲收藏的书自己读了不少了，唯独这三个箱子里古书他还没看过，正好，这次把箱子搬下来整理整理，也好看看箱子里的书到底是什么书。

　　三个箱子都很沉，四娃小心翼翼，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这才把箱子从书架上搬了下来。

　　他挨个打开三个箱子都看了一遍，里面有印章，有字画，还有些看上去很古老的线装书，四娃翻开书看了看，发现这些书都是明末的书，有两本是一个有名的书法家抄写的《论语》。

　　四娃的心砰砰直跳，要知道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啊。四娃是个爱书的人，这东西对他来说，不止是钱那么简单，这就是宝贝啊！

　　四娃很高兴，把三个箱子里的东西都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桌上整理了一下。

　　他打算把三个箱子搬到太阳下晒晒的时候，却发现这几个空箱子还是出奇地沉重。

　　当时把箱子从书架上拿下来，四娃以为箱子里装满了书，所以沉重，没想到把里面的东西都腾出来了，这箱子还是这么沉重，看来沉重的不是书，是箱子。

　　四娃放下箱子，仔细把箱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他发现这箱子底部的木板有小缝，小缝里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东西闪光。

　　四娃这时候发现了，这箱子有夹层！

　　四娃找来工具，小心翼翼把其中一个箱子的夹层打开，发现里面整整齐齐摞着三层金块。

　　四娃又把其他两个箱子检查了一遍，底部都有夹层，里面除了金块之外，还有制作精美的金首饰，玉饰。

　　四娃这才明白了父亲的心思。他粗略盘算了一下，不算古董，就这金子，也是一笔数目很大的钱财了！

　　四娃是个读书人，突然发了财，他也没有买房子置地，而是和几个信得过的读书人朋友谋划了一番，后来又去了省城。

　　过了一段时间，四娃在很多人的陪同下回了一趟家，陪同的人都称他马校长。知情的人说，四娃出资在省城办了一所大学校，当了校长了。

　　四娃和他父亲一样，热心教育，这学校越办越大，最后一直办到了北平城。四娃也成了很有名的教育家。

　　那些年时局动荡，四娃的三个哥哥，生意逐渐都做不下去了，四娃审时度势，让他们把地都卖了，到他的学校谋一份差事养家糊口。

　　解放后，四娃的学校并入了公学，四娃还是人人尊敬的校长，学者。有香港的大学慕名请四娃去管理授课，四娃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

　　除了家人，他什么都没带。校长的位子他拱手就让给了早就垂涎那个位子、明里暗里和他斗的那个人了。

　　他走后没几年，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学者都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他毫发无损。谁说憨憨的四娃就是傻子呢。

　　吃亏是福，要知道憨憨懂的道理，聪明人反而不一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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