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我的脑海里依然浮现出几张孩子的脸,我在今天和他们相遇,短暂的,却让我知道校长该是那个走近每个儿童的人。一所学校里,每个角落里,每天都在发生着事情。当孩子们迎面亲切地向我打招呼,我知道校长的意义是让每个孩子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尊重,找到回应,找到归属感。
1、君儿的眼睛
大课间的铃声已经响起,我站在一楼的走廊里看孩子们排队出操。熙熙攘攘的队伍一侧,站着君儿。君儿是今年的一年级新生,由于家庭的缘故,她有严重的自闭症倾向。在教室里她是很少开口的,也少有小朋友跟她玩。我记得她有几次在大门口哭的声嘶力竭,拽着妈妈的衣角不肯进学校。
此刻,她用后背紧紧靠着墙壁,双手揪紧了衣服。她认识我,扭头见我的刹那,她微微笑了一下,转而变得局促。我跟她打招呼,她一句话不说,眼睛里流露着焦虑。她怎么了?
恍然间,我想起君儿站着的对面就是厕所。“难道她需要帮助?”我走过去,低头问她是否要去厕所,君儿没有回答,身子往厕所动了几步。我赶忙招呼二年级的杜老师来帮忙,果然君儿随着杜老师进去了。在操场上,孩子们已经都站得整整齐齐,我看到君儿带着几分羞涩高高高兴地跑来,胖胖的身子,憨态可掬。她老远就冲我笑,已经如释重负。我又和君儿的班主任做了沟通,希望下一次可以有老师关注到。
2、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午饭结束,刚过十二点。我从一楼的教室开始,挨个巡查。所谓的“巡查”实则是我想找来得早的孩子聊天。如果和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听听他们的故事,讲讲我的见闻,多有趣的事情啊。
当我来到一个班教室的时候,一个男生正在一张桌子的抽屉里翻着东西。我慢慢走过去,他惊愕状。“老师,他东西掉地上了,我正在帮他收拾。”言语里透着恐慌,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坐在教师办公桌前和他聊天。知道他父母都是摆小摊的困难百姓,知道他来自济南市外,知道他的名字很好听。我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说是在帮同学装东西。“我要的是实话,实话实说!”我的话锋一转,令他不做声了。良久,他告诉我自己想找一副乒乓球拍……我该说什么呢?我不能给孩子贴上一辈子都难以揭掉的标签。我告诉他父母辛苦赚钱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在学校长本事,我告诉他有些事情是万万不可做的,东西没有可以攒钱买,而名声一旦丢掉就一辈子也追不回来了……他若有所思,最后告诉他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孩子去读书了,我从教室出来,心想一定要抽时间再和他好好聊聊。
3、和孩子讲善恶
品社课上,我跟孩子们交流起小时候妈妈讲过的故事。其中一个故事发生在兄弟之间,哥哥因为心地邪恶而最终被惩罚。孩子们听得很入神,我话刚结束,有的同学就帮着总结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竟有几个胆大的直接举报班里的某某男生有欺负人的现象。从道德讲解到现场办案,我要面对这个有挑战的问题。我先讲目前的法制状况,从监控设施,到110报警,大环境里唬唬孩子,算是一次普法教育。这个时候,我就把学校里的这种欺负人的行为放大了――对于一些性格里有攻击性的孩子还是要软硬兼施的。那个男生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话锋一转,说今天同学们说的这个事情,我认为还是主要玩闹过度,有的同学过于顽皮,品质应该还是不错的。我说会相信这个男生以后注意自己的玩耍方式,也希望其他同学继续和他玩。那个男生看着我,眼睛里有服软的泪水了。我让孩子们一起记下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句话虽然有些犀利,可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德戒律,蕴含着深刻的做人道理,言简意赅,容易识记。
我记住了那个男生的名字,还会一直关注。
4、“你将来一定是个大老板!”
在四年级三班上品社课,几个同学想让我来点评一下他们。这可是期待效应的好时机,我对几个男生一番点评,主要以好的潜质为主。就在一调皮男生被点评的时候,台下的同学们起哄了,“坏孩子,坏孩子,他老欺负人。”声音越来越大,那个男生简直无地自容了。
“停下来!没有人可以这样评价一个人!”我的嗓门更高,一下盖过了那些看热闹的小家伙。我这一喊,班里安静了下来,他们没有想到我会制止这样一次“控诉”的机会吧。我走到那个小男生的身边,这样评价他:“虽然他有时候很调皮,惹得大家不高兴;虽然他有时候学习很松懈,令老师很头疼。但我在课堂上看到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还在犯错、改正、成长的孩子。他说话常带着笑,他能够体查到很多人的心意,我想将来他至少是一个大老板!”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男生深深脖子,腼腆的笑了。在一个人处在群体弱势的时候,老师站在他一边说几句话,就不至于他被排挤被孤立。什么时候,也不要给孩子贴标签,什么时候,也不让一个孩子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
5、“你是个个性十足的孩子!”
快放学的时候,五年级一班的家长会还在继续,我从一楼回办公室。上楼的时候想起有个女孩曾经在班里有过过激的言行。我转身去了五年级一班的教室,很巧那个女生和另外两个男生在打扫卫生。
我把女生叫到跟前,面对面坐着,我说:“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她眨巴着两个大眼睛,无辜状,“没有啊。”“课堂上的。提醒一下啊。”我继续提问,她面无表情,“哦,你说的是那件事情啊,我天不怕地不怕。”这个孩子这种状态我是没有预料到的。“但你要在课堂对老师保持必要的尊重,我想你能做得到。”她不做声。很久,“校长,你可能不知道,如果我去一个新的班级,我可以一年不和任何人说话……”她很认真的样子。“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我顺势一问,她不看我,回我一句:“我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流泪的,你信不信?”“我信,你是一个个性十足的孩子。”她不正面回答,我便不问了,有些秘密藏在心里会更好。“我想有时间咱们可以好好聊聊,要放假了,你记下我的q号吧。”小姑娘眼睛一亮,“你也有qq号?”
晚上我打开网络,她已经在申请我为好友了。我今天没有和她谈太多,是因为对于一个成长有困难的孩子需要时间,绝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教育好的。她是一个表面很开朗,能跟男生疯玩在一起的女生,同时又是一个被边缘化了的女生。如何帮助这样的孩子打破人际交流的障碍,这也应该是学校研究的课题。
就在一天里,这样走走,看见一个个值得关爱的孩子。他们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秘密,每个秘密对他们是如此重要,不想知道太多,只想尽力而为。我像个农人,看见这棵庄稼歪倒了,伸手扶一扶;看见那棵庄稼长虫了,用心捉一捉。看着庄稼好好长,心里就高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