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送野花回家，我在楼下守株待兔。

　　原创插画师|柠檬夏天

　　1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来。

　　林文玉睁开眼，下意识伸手一摸，心里一阵酸楚，沈度昨夜又没回家。阳光刺得她眼睛酸痛，她闭上又睁开，只看见光束里的尘埃在跳舞。

　　她环视整个房间，里面的一切，都和20年前没什么差别，一张床，一个组合柜，一张梳妆台，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有个明显的凹洞。

　　那是之前悬挂结婚照的地方，几年前婚纱照忽然掉下来，沈度和她都忙，也就没有再挂上去，胡乱地塞在了床底下。

　　林文玉看着那个凹洞，越来越大了，经常会有墙灰剥落，就像她跟沈度的婚姻，看起来风平浪静。

　　但其实，已经摇摇欲坠。

　　2

　　林文玉跟沈度17岁就在一起了。

　　高中同桌三年，一起考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之后沈度开始工作，跟风创业，而她继续考研读博，两人在一起十年，还仿佛热恋中。

　　林文玉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没有生孩子，才把二人世界维持的这么好。

　　林文玉和沈度还没结婚之前就决定了要做丁克家庭，两个人倾尽一生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在这条路上，他们是互相陪伴的爱人，也是携手同行的朋友，不需要多一个孩子来阻碍他们的脚步。

　　像很多丁克家庭一样，林文玉和沈度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下班后，没事逗逗猫，遛遛狗，日子轻快而美好。

　　沈度工作不如意，但创业却意外成功了。

　　30岁那年，他们换了一套郊区的大房子，带一个小小的花园，推开窗能看到山，沈度抱着她说，将来这就是他们养老的地方。

　　等到四十五岁就退休，然后他们就带着猫狗满世界去旅行，不虚度一天时光。

　　林文玉在他怀里，幻想着他们从校服到婚纱，再到白头的样子，只觉得幸福像一张网，而她被牢牢地包围。

　　可是，沈度并没有像他曾预计的那样赚到钱就回归家庭，他的公司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广，而他也越来越忙。

　　如今，沈度已经42岁了，之前还好，每天都会回来，最近他忽然开始夜频繁不归宿，问原因，永远都是公司有事。

　　有朋友暗示她，会不会是沈度外面有人了。

　　林文玉摇头，根本不想往那方面想，一来她信任沈度，二来沈度有洁癖，他曾说，出轨的男人都很可笑。

　　她也曾开玩笑地和他约法三章，不爱了就分手，出轨就是践踏他们二十多年的情份，这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多年？

　　她知道沈度重感情。

　　3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往那方面想了。

　　就在前两天，沈度回家的时候，她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香水味，而她和沈度都不用香水。

　　她心里一沉，去看沈度的眼睛，他倒一副坦然的样子，只不过那晚沈度有些奇怪，他不断地说，太累了，这样下去太累了。

　　晚上睡觉时，还一直抱着林文玉，跟她回忆青春岁月。

　　有一次，他俩为了一道题争执了半节课，最后发现两人都错了；有一次，放学的时候他悄悄给她买了冰淇淋，还没送到她手里就化了；他们第一次在学校外的巷子里牵手，高考后第一次接吻，大学在学校外的旅馆看星星……

　　他自顾自地说到半夜，林文玉沉寂在回忆里，忘了那一抹香水味，只想，她和沈度已经在一起小半生了，她无法想象，如果将来某一天没有他会怎么样。

　　沈度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睡前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我对不起你，文玉，这些年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

　　当时，林文玉只顾着感动，此刻结合那一晚沈度所有的异常，她才知道，有些事，正在朝她最害怕的方向发展。

　　林文玉还没到公司，就掉头去了沈度的公司。

　　助理一见她来，就一脸谄媚地说帮她去找沈度，她摆摆手，自己走了进去。

　　只见沈度还穿着昨天的衬衣，头发有些乱，趴在办公桌上发呆，见她进来，一脸惊讶，不过在林文玉看来，这大概是慌乱。

　　“你怎么来了，小玉。”他一直叫她小玉，从17岁叫到了现在。

　　林文玉不动声色地笑笑，“你昨晚又没回家，电话也不接，担心你啊。”

　　沈度过来，陪她在沙发上坐下，“这几天太忙了，昨晚想跟你说，又怕吵你睡觉。”

　　林文玉心里有些酸，她一向晚睡，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多么拙劣的借口。

　　“爸打电话说，周末大哥请吃饭，不能缺席。”她说。

　　沈度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抱歉地看了一眼林文玉，起身去接电话，林文玉挥挥手，小声说她先走了。

　　沈度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林文玉走出办公室，发现许多双眼睛都在看她，但在她目光碰触之前又迅速转移。

　　林文玉来公司的次数不多，一是她不喜欢以老板娘的身份来这里抛头露面，二来，实在懒得应酬。

　　朋友曾建议，没事就该多去公司里转转，找找存在感，沈度这个最吃香的年纪，长得也不赖，不乏有些想投机取巧的年轻姑娘。

　　当时林文玉特别豪气地说，“能抢走的都不是我的。我家沈度啊，我放心。”

　　可是，现在她既没有这豪气，也没有这自信了。

　　她凌厉的眼神扫过一张又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失落从心底漫上来，纵然保养的好，她也到底还是到了中年，眼角的细纹时时刻刻提醒她，她不再年轻，也不再漂亮了。

　　沈度的心，她已经揣测不透了。

　　4

　　沈度有个哥哥，叫沈渊。

　　除了长相，和沈度完全不同，因为早年沈家条件一般，沈渊没读什么书，倒是找了个有钱又漂亮的女朋友，后来做了上门女婿。

　　生了一儿一女都跟女方姓，而沈度和林文玉又是丁克，所以她和婆家关系一直都不太好。

　　所幸，沈度的妈妈即使再不满林文玉，但表面上还过得去，没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对此，林文玉也是深感幸运的，没遇上那种整天逼着生孩子的婆婆。

　　这次家庭聚餐，难得的齐全。

　　林文玉看了一眼沈渊，他在老婆面前永远一副怂样，而他那太太趾高气昂，完全不屑这样的聚会。

　　公婆和孙子孙女聊得热闹，今天的林文玉没心情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只低着头玩不时看手机，或者看向沈度。自从有了疑心之后，仿佛墨菲定律似的，她怎么看沈度都觉得不对劲。

　　他那双眼睛，就像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聚会结束后，沈度和林文玉开车回家，夜风从窗口溜进来，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意，她缩了缩肩膀忽然说。

　　“你们公司有个女孩挺漂亮的。”

　　沈度没什么表情，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谁啊？”

　　她见他如此漫不经心，忽然有些来气，嘴巴里掷地有声地念出一个名字。

　　“丁娇。”

　　她去捕捉沈度的表情，他像是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才答：“嗯，是还可以，学历也不错。”

　　“还会画画呢。”她酸酸地说。

　　沈度一愣，笑了，竟然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林文玉不说话了，望着窗外的夜色流淌而过，车被红灯拦住，她能感受到沈度的目光，但是她不想去对视。

　　忽然，他握住她的手，“小玉，你最近变得有些奇怪，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竭力让自己镇静，可他这一问，她忽然就酸了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沈度一看，立即慌了，把车停靠在一边。

　　“怎么了？小玉。”

　　林文玉实在不擅长演戏和冷战，以及猜忌，索性摊开了说。

　　“你和那个丁娇……”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没有的事。”沈度说：“不管你听到什么流言都不要相信，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她愣住，他忽然亮了亮眼睛，有些好笑地说：“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最近才频繁去公司找我？”

　　林文玉尴尬地低下头，其实不是流言，而是她特地找人调查了一下，最近沈度和公司里的谁走的即比较近。

　　答案是，一个月前这个叫丁娇的女孩，和沈度一起去邻市出过差。

　　沈度见她沉默，捧起她的脸。

　　“小玉，相信我，我和这个丁娇绝对没什么。”

　　沈度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林文玉所有的猜忌土崩瓦解，毕竟只是谣言，她并没有实际的证据。现在，她决定相信他。

　　可是，几天后林文玉就被打脸了。

　　她收到了一封匿名信，照片上是沈度和一个男孩，以及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确实不是丁娇。

　　可那个男孩，长得很像沈度。

　　5

　　林文玉的心，想像经历了一场海啸。

　　她望着那些照片，在客厅里发了很久的呆，她想去找沈度，把这些照片扔在他脸上，想去质问，当初提丁克的是他，为什么却在外面养私生子。

　　那个男孩，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也就是说，她被当成傻瓜一样，被骗了快二十年。

　　照片上的女人，她也认识，是她和沈度上大学时的朋友杜雪。

　　她想起，那时候杜雪喜欢沈度，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后来她和沈度结婚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想到，她居然一直和沈度暗渡陈仓。

　　林文玉的气愤很快就消散了，只觉得无穷无尽的伤心，活到四十多岁第一次难过到面无表情，却泪如雨下。

　　她环顾这间，她和沈度住了快20年的房子，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们的气息，每个角落都有他们的回忆。

　　夜色渐渐弥漫，林文玉把照片整齐地摆在桌上，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去了闺蜜家，随后就关掉了手机。

　　本想隐瞒，可是实在是憋不住这天大的委屈，闺蜜一问，她就全部说了，哪想到闺蜜一听说，直接气得跳脚。

　　“林文玉，你来我这干嘛啊！你应该去找沈度啊，把私生子和那女人揪出来啊！”

　　“林文玉，你干嘛不说话，我早跟你说了，像沈度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没几个不沾荤腥的，你还说什么爱情，再爱二十多年也耗尽了！”

　　是啊，爱情哪耗得过时间，林文玉丧气地看向窗外，其实沈度如果只是出轨，她并不会觉得如此难过，让她痛心的是，他居然有个私生子。如果他想要孩子，他可以跟她说，她愿意生孩子。

　　可他偏偏，跟别人生了孩子。

　　“你到底什么打算啊？”闺蜜比她还急。

　　她慢慢地绝望地吐出两个字：离婚。

　　闺蜜一听，直戳她脑袋，“婚当然要离，但你怎么能让他这么便宜就离婚，你要让他付出代价啊。还有，指不定就是那个女人给你寄的照片，摆明了是想赶你走，她等着上位！”

　　听到这里，林文玉的脑子砰地一声炸了。

　　她想到那间房子，想到她走后杜雪会住进她的房子，那个男孩也会霸占她的书房，她的花园，她亲手组装的鞋柜，精挑细选的厨具，以及她爱了二十五年的男人……不，她不甘心。

　　6

　　林文玉当晚就回了家。

　　她回去的时候，沈度还没到家，她收起那些照片锁进衣橱里，又跑进厨房喝了一大口水，整个人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凤凰。

　　闺蜜说，她首先要把财产搞到手，收集证据，光几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跟沈度摊牌，她要让沈度和杜雪付出代价。

　　沈度回来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笑得和平时一样温和，可沈度还是看出了她的异样。

　　他握住她的手，“怎么，还不相信我。那个丁娇已经辞职了，你不要多想了。”

　　林文玉在心里冷笑，何止一个丁娇啊。

　　沈度忽然抱住她，目光闪烁地问她，“小玉，你下个礼拜有时间吗？”

　　林文玉摇头，“没有，最近公司很忙。”

　　沈度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的样子。

　　但林文玉已经懒得去顾及了，虽然心里还是很痛，但她要让他们更痛。

　　沈度睡着后，她望着他的脸，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难受，眼泪湿了半个枕头。

　　沈度翻身过来，睡梦中拥住了她。

　　“亲爱的，快了，快了。”

　　林文玉心里冒出一个问号，很快就被恨意笼罩，一定是跟那个女人有关吧。

　　林文玉忽然觉得好可怕，这个人明明就躺在你身边，可你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背后又做着什么恶心的事。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度能做到如此坦然。

　　7

　　林文玉的行动很快。

　　吃饭的时候，她说到了这套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只写了沈度的名字，她想着反正会一辈子跟沈度在一起，加不加自己的名字无所谓。

　　呵，那时候真是天真啊。林文玉在心里自嘲。

　　她说，能不能写上她的名字，沈度想也没想，一边吃饭一边点头，好啊。

　　林文玉又提起，他几年前投资的一个公司盈利如何。

　　沈度忽然笑了，“怎么了，小玉你之前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啊。”

　　林文玉说只是随口问问，沈度点点头，把这几年大致的情况讲给她听。林文玉都一一记下来。

　　最后，她忽然忍不住了，问他记不记得大学时有个同学叫杜雪，沈度的筷子一顿，摇头说，不记得了。

　　林文玉哦了一声，埋头吃饭，心却像一艘小船沉入大海。

　　出门前，沈度说今天他要去邻市出差，晚上要晚点回来，林文玉心里一动，打定了主意。

　　沈度前脚刚走，林文玉就叫了辆车紧跟其后。

　　沈度的车果然没开往公司，而是去了一栋偏僻的小区，接下来林文玉就看见了杜雪下来，两人左右张望后，沈度就上了楼。

　　林文玉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打电话给闺蜜，求支招，没想到闺蜜直接开车跑过来，说要拉她去捉奸。

　　林文玉不肯去，她永远也不想看见那难堪的一幕。

　　“这样的男人，你还留着过年啊，你不忍心，我帮你去！”闺蜜说完，拿起手机就下车了。

　　林文玉追上去，拉住闺蜜，两人在路边争执不休。

　　“小玉？”

　　林文玉一听就愣住了，抬头看见身旁一脸错愕的沈度。

　　“你不是上班去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林文玉揪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闺蜜把林文玉往后一拉，梗着脖子说：“来捉奸呗！”

　　沈度看了一眼林文玉，她已经红了眼眶，既然都撞见了，那就索性摊牌好了。

　　“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沈度皱眉，但想起刚才闺蜜说的捉奸，大概能猜出点什么。

　　林文玉见他还在装傻，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打开手机给他看照片。

　　沈度一看照片，脸色就变了。

　　良久，他才说，“小玉，你误会了。”

　　8

　　咖啡馆里，沈度和林文玉面对面坐着。

　　两人面前的咖啡谁也都动，已经从热变凉了，沈度解释了一个小时，总算解释清楚了。

　　“你说的是真的？”林文玉不敢相信，她会闹这么大一个乌龙。

　　原来，杜雪不是沈度的情人，而是他哥哥沈渊的，至于那个酷似沈度的男孩，是沈渊和杜雪的孩子。

　　当年，杜雪确实喜欢沈度，但是被沈度介绍去了沈渊的公司后，一直被老婆欺压的沈渊动温柔的杜雪动了心，两人很快在一起了，分手后，杜雪才发现自己怀孕后，悄悄生下孩子。

　　这一晃就是十七年，杜雪要结婚了，才带着孩子找上沈渊，他得知自己有个儿子，说什么都要相认，但作为上门女婿他被老婆看得死死的，分身乏术。

　　所以这个事情就落在了沈度身上，怕节外生枝，所以他只能连林文玉也瞒着，没想到居然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林文玉还是不敢相信，那个男孩分明更像他，而不是沈渊。

　　沈度笑了，一脸坦然，“那是你没见过十八岁之前的沈渊，他瘦下来，和我像双胞胎似的。”

　　“那，那你为什么这么多晚上夜不归宿？”林文玉说，“帮忙安置他们母子，也不用彻夜不归吧。”

　　沈度的笑渐渐凝住，“因为我在筹备一件更大的事啊。”

　　“什么事？”

　　“退休。”沈度口吻严肃又深情，“你还记得我说过，45岁之前我们退休，带你去全世界旅游吗？”

　　林文玉一听，整个人都变得柔软，眼睛渐渐蒙起一层水雾。只听见沈度说，这些年他实在太累了，钱也赚够了，下半辈子只想陪在她身边，过轻松的小日子。

　　沈度还说，他已经把公司托给管理公司了，最近就是在忙这件事，至于夜不归宿，那是因为他在办公室里通宵。

　　因为想等一切搞定再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才没告诉她。

　　至于香水味，是因为前阵子丁娇不小心把香水撒到了办公室里。

　　末了，沈度忽然看着她说，“你居然能误会我跟杜雪，就算要生孩子，我也只跟你生。”

　　林文玉一听，忽然红了脸。

　　“那他们说你跟丁娇去出差……”林文玉此刻的语气，像极了他们高中时代恋爱的时候。

　　沈度笑了，“出差是工作，而且这些年，我拒绝的女人，何止一个丁娇啊。”

　　看着他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林文玉白了他一眼，但眼里心里却是满满的笑意。

　　“走，我们回家。”

　　沈度站起身牵她的手，就像高中的时候，放学后走在巷子里，六月的风扑面而来，街上的合欢树开成一片，他悄悄握住她的手，说一起回家。

　　林文玉看着玻璃橱窗倒映的他们，仿佛看到了少年的沈度和小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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