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慢慢的菩萨

　　佛涅槃后四百年，犍陀罗国有个迦腻色迦王，信仰佛教。他把僧人延请到王宫说法，发现不同僧人讲的不一样。国王很纳闷：难道佛法还有两样吗？胁尊者说：从佛涅槃到现在，有了很多部派，他们观点不同，不过，依据哪种理论修行，都可以证得圣果。国王就问：哪个部派最好呢？尊者说有部。国王就下令对有部三藏进行结集。

　　当时佛教兴盛，证到圣位的人非常多。那么，结集的人，干脆就不要凡夫了，只留下圣者。圣者里面，仍然很多人，那就只留下阿罗汉。阿罗汉也很多，就把三明六通的留下，没有三明六通的排除掉。这样，得到499个阿罗汉。国王和圣众，一起到迦湿弥罗去结集。

　　三藏第一次结集是500人，由阿难尊者诵出经藏。这次，差一人不满500，国王想把世友尊者召来。世友尊者非常聪明，但还没证得阿罗汉。其他人不同意他加入。

　　世友尊者说：“我见罗汉，视之如唾。”——我看阿罗汉，就像看地上的唾沫一样。你们何必看重阿罗汉却轻视我呢？我要是想证阿罗汉，是分分钟的事儿。世友尊者对僧众发誓：我把一团线扔到空中，掉到地上之前，我就能证阿罗汉果。

　　说着，世友尊者抛出一团线，还没有掉到地上，就被诸天接住了。诸天说：大德，你这是何必呢？你是要成佛的呀。在弥勒菩萨后面成佛的就是你，三界都尊仰，四生都在等着你成佛，现在你居然因为这样一点小小因缘，就要舍弃大事了吗？

　　圣众一听，立刻顶礼世友尊者，推他为上座。

　　第一次结集时，诵出经藏的阿难尊者，也是五百人里最后证得阿罗汉果的。这两次结集，内容都是声闻佛教。但在结集中扮演最重要角色的人，证果都比其他人更慢。

　　这就是大乘的精神——因为慈悲，不急于解脱。《悲华经》中，宝海梵志让其他人先取佛土，自己留在最后，独取一千零四佛舍弃的娑婆国土，也是如此。

　　文殊菩萨、地藏菩萨、普贤菩萨、观音菩萨，都是这样。《普贤行愿品》说：“犹如莲华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菩萨虽然早已具备远离烦恼的力量，却因为慈悲，不肯舍弃众生，独向涅槃的空性中驻留。

　　世亲菩萨早年学习小乘，后来转向大乘。他在《俱舍论颂》结尾说：“既知如来正法寿，渐次沦亡如至喉。是诸烦恼力增时，应求解脱勿放逸。”

　　以世亲菩萨的天资，和他对解脱法门的了解，要证得阿罗汉果实在太容易了。而他以声闻身示现后，又转为菩萨身示现，可谓慈悲之极。龙树菩萨以初地示现，智者大师以五品示现，在菩萨的阶位中，都是算不上高的。而这正是菩萨之所以是菩萨的原因。

　　我们在末法时代，五浊恶世，看见普普通通的修行者，也丝毫不怀疑他是菩萨。菩萨的殊胜，不在阶位，端在发心。《大智度论》里，须菩提问佛：哪种菩萨必定成佛？佛说，初发心菩萨必定成佛，阿毗跋致菩萨必定成佛，最后身菩萨必定成佛。总之，一切菩萨，都是必定成佛的。

　　佛经上说，布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福德。饭一百恶人，不如饭一善人；饭一千善人，不如饭一持五戒者；饭一万持五戒者，不如饭一须陀洹；饭百万须陀洹，不如饭一斯陀含；饭千万斯陀含，不如饭一阿那含；饭一亿阿那含，不如饭一阿罗汉。

　　虽然供养圣者有如此大的福德，但有时候，对凡夫的供养，能有无量福德，甚至胜过供养阿罗汉。比如，供养父母、供养病人、供养法师、供养最后身菩萨。哪怕他们都没有证得圣果，对他们的供养，福德也是无量无尽的。

　　在晦暗的时代，想找到一个圣者是很不容易的，而想找到菩萨，是非常容易的。父母、病人、法师，乃至周围一切有情，都可以是自己的菩萨。因为菩萨作这样的示现，无论多么浊秽的地方，都有永恒存在的光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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