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看与好看 |婵琴

　　01

　　“一个人在发怒的时候，最难看。终然他平素面似莲花，一旦怒而变青变白，甚至面色如土，再加上满脸的筋肉扭曲，眦裂发指，那副面目实在不仅是可憎而已。”夜读梁实秋先生的书，这句话颇为认同。

　　纵观日常生活中，人与人之间发生矛盾时，哪怕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两个人都会针锋相对，咬牙切齿。那一刻，难看的不仅仅是脸，还有内心的浑浊与失重。整个人仿佛陷入不可控的泥潭里。是那样的歇斯底里、破口大骂、张牙舞爪，怎么看都是无法得体的行为。

　　经书里说，“轻易发怒的，行事愚妄”，又说：“忧伤的灵，使骨枯干”。人发怒时，大脑严重缺氧，容易失去理智，伤人伤己；也容易对身心造成伤害。

　　一个容易发怒的人，该如何宽恕他人，和解自我，都是一件很费劲的事；心难制服，情难温柔，如同钢一样容易折断，想必也值得怜悯。

　　反之，不轻易发怒的人，更像勇士。他们通过世事炼心，日常养性。时间久了，即便遇见即为糟糕的人事，也能以智慧的方式去解决，而非在硬碰硬中，撕得你死我活，最后老死不相往来。那一刻，看似痛快了自己，实际上不过是变相的自伤与他伤。

　　好的勇士，往往生而喜怒不形于色。

　　我们未必会成为一个好的勇士，但我们可以成为自控的战士。这样的自控，不仅限于怒行，还应该包含言语。

　　02

　　是的，与发怒相比拟的，还有说话刻薄。虽然它未必会表现于脸上。但通过嘴或心投射出来，同样也是一件难看的事。一个人即便再善良，若说话刻薄，也容易覆盖原本已有的好品格。

　　说话带刺、居高临下、尖锐如刀锋，不给人回旋和台阶……那一刻未必是强势的体现。在我看来，相反是软弱无能的狭隘。因为无法以更为迂回的方式解决问题，只能以极端的形式，如失去理智的独角兽，肆掠攻击，以此自卫。

　　说话刻薄的人多以自我为中心惯了，其睥睨天下的姿态，随时都可能如无法扑灭的星火冒出。这样的人被识破，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最终也会付出代价。所行走的路径也会如履薄冰。

　　没有谁会告诉你，说话刻薄之人是幸福的。或许他们的日常容易被这样、那样的人事纠葛、激怒，以至于内心的温暖与爱总是匮乏、缺失。你所能想象的内心的冷，最终也会通过嘴投射出来；又或者，一个不曾被语言温暖与平和对待的人，势必也会在日后的成长中，随着种子不断生根、发芽，心性容易扭曲。想想也是要怜悯的。

　　而，真正学会自爱且爱他，懂得同理心重要的人，或许刻薄会从自己思维及言语中自觉消失。

　　03

　　看到一条捐赠衣物的消息。停下手里的事，连夜打包于第一天清晨寄出。衣柜只留下20件左右常穿款。鞋子剩不到10双，以供日常所需。

　　人活到了这个年岁。灵魂已皈依。当多余物质积累到一定程度，无疑会成为累赘或苦的源头。

　　趁活着的时候，能赠予早赠予，能清理早清理。上次一这样大规模清理是在北京。我拖着一箱子衣物从西城穿到东城，来回两个多时辰，转交给朋友。再由她统一寄出。

　　记得是冬天的午后，我们一起吃了火锅。她用烤箱烤了红薯。此后的一个月，她便离开北京，移居西安。跟随法师身边，开始做有关佛法方面的事情。

　　前日看最近动态，她写下：“心有生机，万物盎然。”那一刻，隔着屏幕，也真实感受到了她内心的轻安与蓬勃生长。

　　曾经她投身于出版行业摸爬滚打，只为找准市场，做出适合大众的畅销书。一年又一年，脸上流露的是巨大的焦虑与疲累。适当的时候，新的机缘成熟，她才果断放弃过往。

　　想要改变任何时候都不会晚。一切都可以不动声色。一个人若能顺着顺着时间的齿轮，于人世中，以自然滚动的方式向前。就能获得救赎，让身心俱放下，以此获得新的释放与能量。

　　她说，一个人，从不停追求外在，让欲望膨胀；直到向内求，此刻获得清明与智慧，需要漫长的岁月打磨与日月洗礼。而人在其中，面临的不仅仅是长夜痛哭与彻夜不眠的煎熬，更需要考验的是精神的不灭，灵魂该如何安放。

　　至此被磨炼或洗礼过的肉身及皮囊，是骨子渗透出的深刻与芳泽。多半也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