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盖好以后,中国人建墙之王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虽然这个最著名的政府工程也并非一帆风顺,一度碰到不识大体的孟姜女,因为老公因公死亡就个人意识膨胀,跑来撒泼哭哭啼啼,毁了一段长城。真是不自量力啊。
墙不知是谁发明的。不过万里长城肯定是最大型的墙。“不到长城非好汉”几乎成了中国的形象宣传语,就像“美国梦”一样。有个美国人,大舌头,二百五,每次都念成“不倒长城非好汉”。我得不停纠正他:“是到,到,到到到!不是倒掉的倒。”他说:“好的,谢谢,我明白了,是倒,倒,倒倒倒!不是倒掉的倒。”
有人说这是没有历史的美国人不知墙的神圣,无知加嫉妒,在生理上体现为口齿不清。美国有几堵像样的墙嘛……长城可是宇航员唯一可以从空中看到的人类工程――我对这个传说存疑,长不一定能容易看得清,还要大!要大大大!而且我认为最伟大的人类工程是埃及的金字塔:神秘、久远、难以企及的技术难度,我们现代人原样盖一座,也未必做得成。
当初没有长城,良田就会变成游牧民族的马场,精致的水利、缓慢的封建、肥胖的官员全都无法持久。墙一修一万里,既有地主的铺张,又有小农的执拗。后来墙更多地脱离了国家色彩,变成私人器物,遮遮掩掩、虚虚实实,即使不能偷窥,也会放一枝红杏出来,这样的墙,就有生趣,与战火无关。
技术门槛低的墙已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墙一定得有门”,这是《修墙法》第一条之规定。
没有门的墙,墙修完了,工人与主人都困在里面,没人扔食物进来,就会饿死。
人有墙,表示他有领地、有私域,风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动物不需要墙;苦行僧无我,也不需要墙。
人的墙还得有门,他才可以进入公共领域,和他人交流、恋爱、辩论、聚会。门其实是墙的眼睛(虽然四方形的眼睛不好看),困了就闭上,精神养足了。睁开打量外面的世界。墙内的人若无法自如开合那扇门,他可能就是囚徒――这种生活方式,既不时尚,更不快乐,很少有人喜欢。
所以有缝的墙,符合人性,也顺应自然,你看有哪一堵墙不在时光中颓废呢?生活也罢,创造也罢,是顺着人性与时光,在春天伤感,在冬天踏雪,又美又轻松。墙作为重要生活元素,也要顺势而为。曾看过墨西哥著名建筑师路易斯・巴拉干创造的一个墙角:两面粉墙并不接头,而是留了一道缝,绿色植物从中涌出。
这才是与人一起呼吸的墙,你会相信,这墙里的人。温暖,快乐,好像随时会走出来跟人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