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自我的深度中,人才能找到时间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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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在忧郁、恐惧和寂寞之间作出区分。
忧郁指向最高世界,它伴随的是这个世界的虚无、空虚、易朽的感觉。
忧郁指向先验的东西,同时它又意味着与先验的东西的不相融性,是我和先验的东西之间的无底深渊。
与这个世界相比,忧郁更具先验性,更是越出此岸世界囿限的超越。但它面对先验的东西述及的是孤独。这是我此岸的生活与超验生活之间趋达白热化的冲突。
恐惧与寂寞指向的是最低世界。
恐惧述及的是出自最低世界而威胁着我的危险性。
寂寞述及的是这个最低世界的空虚与下流。
再没什么比寂寞之空虚更绝望和更可怖的了。
天才任何时候都不融进社会,而是超越社会。天才的创造之举,指引他步入另一个世界。社会只要是社会,就蛰伏着奴役人的基因,人就应该攻克它。不仅天才,而且一切人,都高于社会和国家。可以肯定地说,人的利益在社会利益和国家利益之上。整体的秩序不应为着整体自身而存在,应为着个体人格而存在,因为整体自身不是最高价值,个体人格才是最高价值。
《人的奴役与自由》
在神奇的月光下漫步于漂亮的花园的时候,在阳光灿烂的白昼展望麦穗满布的田野的时候,在与心仪已久的美丽女性相遇的时候,我常常体验到一种灼烫般的忧郁。这些幸福的场景总激起与生活里所充满的黑暗、丑陋与腐朽相抗拒的情感。
人之所以沦为周遭世界的奴隶,是由于人首先沦为自我的奴隶,即人崇尚自我中心主义。换言之,人奴役奴隶式地屈从于外在的客体化世界,是因为人自我中心式地躬行自我确定。谁做自己的奴隶,谁就失去自我。
《人的奴役与自由》
人可以从上和从下认识自己。从上认识自己,即从人自身的光亮、人自身的神性源头去认识;从下认识自己,即从人自身的幽冥、人自身潜意识中自发的魔性源头去认识。那么,人何以能认识自己呢?这是因为人是一种具有两重性的矛盾生存。具体说,人悬于“两极”:既神又兽,既高贵又卑劣,既自由又受奴役,既向上超升又堕落沉沦,既弘扬至爱和牺牲,又彰显万般的残忍和无尽的自我中心主义。
《人的奴役与自由》
我在生活最“幸福”的时刻,感到的是极度的忧郁。我总是害怕幸福、快乐的时刻。我总在这些时刻特别敏感地回忆起痛苦的生活。我几乎总是在宏大的节日期间感到忧郁,这或许是因为期待着日常性的奇迹般改变,但它并没有出现。
我既然爱、迷恋另一个冰清玉洁的高伟的世界,也怜悯、痛惜这一个卑俗受难的世界——这两个世界常在我的内心里冲突着。这是怎样一种冲突啊,它长驻于我,永不消歇。
《人的奴役与自由》
自由高于存在,精神高于
自然,主体高于客体,个体人格高于共相-普遍的事物,爱高于法则。
《人的奴役与自由》
如果没有一项比个体人格更高的存在存在着,没有一个可供个体人格进入的冰清玉洁的世界,那么个体人格则不可能走出自身,去实现自身丰盈的生命。
《人的奴役与自由》
世间最幽邃的谜也许是人。究其原因,并非在于人是社会或
动物的生存,也并非在于人是社会或
自然的一个部分,而在于人是个体人格。个体人格铸成了人这一个谜。在世间,人的个体人格、人的独特性和人的命运无与伦比。
《人的奴役与自由》
我相信个体人格的真正的贵族主义,相信总存在着这么一些伟大的人和伟大的天才,他们认可服务的责任,他们不仅能感受向上超升的需求,也能感受向下观照的需求。
《人的奴役与自由》
和平与战争、历史的生活与个体人的生活、客体化的生命与执着于主体性的生命,它们之间的冲突永不停歇。
《人的奴役与自由》
认识就是通过在而对在的领悟。
在人的“我”之中,凡被外在所决定的都已成为过去了的,都是非个体性的。个体人格是将来的形成,是创造之举。客体化是在被决定的世界中人的非个体性和抛出性。个体人格生存的前提是自由。自由的奥秘亦是个体人格的奥秘。这种自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意志的自由,选择的自由其前提均理性化了。
人的价值是人自身的个体人格。唯个体人格才具有人的价值。具体说,人的价值即从奴役中获释,从上帝与人的传统关系中获释,从对宗教生活的传统理解中获释。上帝是个体人格脱出于
自然的、社会的、凯撒王国的客体世界的统治而走向自由的护卫者。这一事实发生在精神世界,不发生在客体世界。客体世界中的任何事物都不能作为真正的生存核心。
《人的奴役与自由》
最高价值是人和个体人格,不是共同性,不是集体的真实性。最高价值不能像社会、民族、国家、文明、教会那样隶属于客体世界。这是人格主义的基本价值取向。
《人的奴役与自由》
由自然、社会、历史以及文明的需求所累加于人的重荷,已置人于绝境,已成为人的一桩难题。唯一可指望的是,在独特的个体人格中生出抵抗,进行创造的转化。时下,阶层的或行会的各种群体常不乏鲜明的个体性,但却不具有鲜明的个体人格。人若羁绊于这样的社会网络,人的个体人格何以能实现自身?无疑,人的个体人格必须攻克社会群体的决定化。个体人格不是实体,是行动,是创造之举。一切行动都是创造的行动,非创造的行动则显示被动性。个体人格是主动性和抗争,它消解世界的累累重荷,以自由攻克奴役。
《人的奴役与自由》
救赎不是人的本性的、道德的和理性的要求,也不是历史现实的要求,而是精神的要求。用别尔嘉耶夫的话来说,即是向着精神奇迹复归,即精神返回自身,返回自由。他的理由是:人的本性中含摄着自发的魔性源头,使人囿于自然力;理性不具有整体性和个体性,它总趋向于类概念的思维;道德虽然在个体人那里凭藉个体人格、良心可以践行,但在集体那里就往往难以实现;历史现实是经验形态中的有限之物,能提供的仅仅是自由精神用以活动的场所和材料而已。
一句话,唯有自由精神能引导人走出万劫之邦,这是人救赎的希望所在。
《人的奴役与自由》
个体人格不是实体,是行动,是创造之举。
一切行动都是创造的行动,非创造的行动则显示被动性。
个体人格是主动性和抗争,它消解世界的累累重荷,以自由攻克奴役。
害怕努力,则阻碍个体人格的实现。
个体人格——抗争、努力,战胜自我和世界。
个体人格——解放、拯救,战胜奴役。
《人的奴役与自由》
当人的情感在时间中消失的时候,这就是对死亡的体验。在空间中发生着与人、家庭、城市、花园、
动物的分离,这种分离总是伴随着这样一种感觉,也许你再也不能见到它们了,那么,这就是对死亡的体验。对时间和空间中的一切分离和分裂的忧郁都是对死亡的忧郁。
《论人的使命》
忧郁指向最高的世界,并伴随有地上世界的毫无价值、空虚、腐朽的感觉。
忧郁面向超验的世界,但同时它又意味着不能和超验世界汇合,意味着在我和超验世界之间存在着鸿沟,为超验世界而忧郁,为与地上世界不同的另一个世
界而忧郁,为超越地上世界的限制而忧郁。
它也影响到在超验世界面前的孤独。
《别尔嘉耶夫集》
自由本来是人天性中的根本秘密,人需要信仰自由和自由的信仰,但现实中的人却往往无力承受上帝的赐与,不能净化自己的内灵,反而确信天上的面包与地上的面包不可兼得,甚至为了地上的面包而打出这样的旗帜:先给食物,再问他们的道德。于是,对自由的需求蜕变成对权威的需求,而自由也变成了最令人难以忍受和最令人恐惧的东西。于是,大地上的精灵们纷纷起来率领人群造反,在推倒圣殿的废墟上修造新的大厦。于是,羊群被搅散,走上了谁都不熟习的道路——这便是人的自由的辩证法。追究起来,人在自己的生存中从信仰自由走向否弃自由,这源于人自身的罪性,即人做了上帝的叛逆者和俗世的囚徒。
《人的奴役与自由》
别尔嘉耶夫简介
别尔嘉耶夫是20世纪最有影响的俄罗斯思想家,以理论体系庞杂、思想精深宏富享誉西方世界。一生共发表有43部著作、500多篇文章。1874年3月6日生于基辅。他的家庭属于俄国的开明贵族阶层,受到西方文化较大的影响。这使他从小就既有贵族的孤傲,又全身心地追求自由。
1894年,别尔嘉耶夫考入基辅的圣弗拉基米尔大学自然学系,一年之后,转入法律学系。1898年,他因参加学运而遭到逮捕,并被学校开除。在等待审讯期间,他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和第一本书,1901年,他被判流放沃洛格达3年。
1904年,别尔嘉耶夫来到俄罗斯的文化中心彼得堡,参加《新路》杂志的编辑
工作。不久以后,他和布尔加科夫等人又一起创办了《生活问题》杂志。他在彼得堡接触到了聚集在那里的当时俄国的几乎所有的文化精英,与他们共同探讨和争论俄罗斯的出路问题,追寻生活的意义。
1911年,别尔嘉耶夫出版了他的第一部宗教哲学著作《自由的哲学》。
十月革命以后,别尔嘉耶夫创建了“自由精神文化学院”,在各种研讨班上讲授自己的理论,并一度担任过莫斯科大学历史和哲学系的教授。1921年,他因涉嫌“策略中心”案而被捕,经审讯后,被释放。次年夏天,他再度被捕,并被驱逐出境,理由是别尔嘉耶夫“已经不可能转向共产主义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