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的病房,憔悴的面庞,甚至我手中这束本应象征纯洁祝福的白百合,也憔悴……
苍白的床铺,躺着脸色同样苍白的伯伯。肝癌晚期的他已经走在了生命的极限;床铺的边缘依偎着双眼红肿的伯母,苍白的脸颊上,是擦不尽的泪痕;刷了白漆的门边,倚着手捧百合的我,陌生的到来似乎打破了原有的安宁。
伯母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忙不迭地为我洗苹果,拿香蕉,我也笑――母亲告诉我,伯母还未曾有勇气向伯父吐露真实病情。而我,除了微笑以示内心的轻松,还能做些什么呢?伯伯苦笑,孩子一般诉苦:“这些日子啊,饭吃不了多少,圆了减肥的梦。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别人,也算是返老还童了一次吧!”他的乐观与幽默让我为之一震。俨然,他还不懂真正的病情。
我将目光重新投向伯母――那个还在忙碌中的可怜女人。十九年了,从十九年前伯父被肝炎缠身开始,她就一直生活在彷徨与恐慌中。朋友说她坚强,可再坚强的她毕竟是个女人啊!同事认为她勇敢,可再勇敢的她摆脱不了女性脆弱的一面啊!她怕,怕肝炎会带来绝症,会带来死神。就这样怕着操累了十九个春秋,她的发,白了;她的青春,奉献了。为了祈求压低的乌云不要引来暴风雨,她几乎赌上了一切,然而上帝仍然给了她霹雳。如今,她却连放声痛哭的机会也没有――她要用微笑陪伴伯父走完最后的点滴人生。多么平凡的女人,捍卫着家的女人;多么令人震惊的女人,用亲情搏斗死亡的女人!
她并不可怜啊,她能让垂死的伯父在生命尽头微笑……
招呼完了我,她又坐回了床檐,喂伯父喝水、吃药。每一勺,都会轻轻吹上两下;每一个眼神,都会满含笑意与爱意……
我清楚地看到,那一刹那,伯父脸上的笑僵住了,目光停滞住了,那种叫泪的液体悄然无声地划过她的面庞。
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愚昧,伯父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呢?连衣食住行都需要别人料理,他又怎么能意识不到自己命不久矣呢?
其实心里都明白,也都明白对方的明白。支撑他们笑对彼此的一直是那坚贞不屈的亲情哪!虽然生命会无情地结束,而亲情也许会随生命终结而淡然,但他们懂得珍惜,珍惜上帝余留给他们这最后的享受亲情的权利,这还不足够么?珍惜了,就意味了这段亲情将永远保存在他们的记忆里,作为永远的美好回忆!
我酝酿已久的泪,也滑落了,滑落花中,我才发现,这束白百合,原来这样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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