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黔东南支教之行,对于上海财经大学浙江学院“梦之羽”团队而言,可能用“弥足珍贵”这一个词来形容,最为贴切。珍贵在于我们远离了霓虹灯下的喧哗,来到了一个未染尘嚣,宁静安详的世外山寨,让彼此的心灵回归纯净;珍贵在于我们寻觅到了一双双清澈透亮,求知若渴的眼眸,回味了童真与童趣;珍贵更在于我们偶遇了这样一个令人难忘的女孩。
每当暮色降临,团队成员都会深入山寨,走访人家,搜集实践调研的素材。那一晚,我们在村支书的陪同下,来到了寨老家中做客。眼前的寨老年逾古稀,身着侗衣,头裹巾布,谈笑间尽显和蔼可亲,与我们想象中高高在上的姿态迥然不同。
而正当我们在闲谈之时,有一个女孩提着一篮装满粽子的竹篮踱步而来,她的样貌很清秀,年龄看上去与我们相仿,可能是同龄人的缘故,我们很快与她聊到了一起,这才知道原来她是美德村少有的大学生之一。提到这里,身为寨老的爷爷没有多言,但是他上扬的嘴角,几番抿嘴,却难掩他欣慰喜悦之情,一旁的女孩脸颊微微泛红,尽显羞态,使人多生出了几分怜爱。
与她相处了几日,每次言谈间她都面带微笑,我时常觉得她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从小生活在美丽古老的村落里,像所有大山的孩子们一样,无拘无束,仰息着大自然的气息。
但是,谁能想到她曾有过的那一段隐痛辛酸的过往,谁能想过她曾有无数次到达心灵的绝境,谁又能想到曾几何时,她的内心深处就像一口无人问津的枯井,满是落寞与孤寂。
在她幼时,父母为了维持生计,逼不得已离开了美德村去外地打工,从那时开始,女孩就很少见到爸妈,巍峨的大山宛若一道高耸的屏障,现实狠下心肠将他们阻隔,爸妈在这头,女孩在那头。每当夜阑人静,女孩总是辗转难眠,因为她没有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只有父母才能给她,有的时候,她说服自己,强忍住思念入睡,但是醒来之后总会发现枕边已湿润,脸颊满是泪痕。
后来,她渐渐长大,虽然每一天她都被深深埋在思念里,但是每一天她都告诉自己要发愤图强,要靠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如愿考上了市里的中学,却不料早已埋下了痛苦的种子。女孩从小生活在村落里,城市里的一切让她一开始便无力是从,大山里的教学条件,生活条件都与市里的相距甚远,在市里,条件虽好,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熟悉的脸庞和身影。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父母能好好陪伴在她身边,然而她连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都变成了一种奢望。对家人的思念,对学习的不适应,对陌生环境的恐惧,瞬时间,孤独与失落,恐惧与无助,迷茫与彷徨充斥着她的整个心灵。仿佛在偌大繁华的城市里没有她的驻足的港湾。就像一艘被海浪推翻了杨帆的小船在大海里找不到前进的方向。童话故
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仿佛已在她身上上演,她能做的只能是静静地祈祷,久久地等候,划破所有的火柴,收获了一星半点的烛光,渴望黎明前的黑暗早些消散。只可惜,那一个除夕夜很长很长……
她不知道如何去寻求他人的帮助,如何去调节自己的情绪,于是,只要一下课,一有空闲,她都会拼命地去图书馆看文学类的书籍,她说她喜欢文学的唯美,因为只有在文学的世界里,思维才能释放,思想才是自由的从而回归内心的宁静。就这样,她无意间阅读了海子在临死前写的最后一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女孩被深深吸引,而且无法自拔,她时常把自己置身于这首诗的意境之中,因为在那里,没有人世间利欲所驱使的任何东西,有的只是绝尘弃世的纯净的美丽。海子为诗倾尽一生,他在诗里营造的美丽梦境,总能令人为之神往,着迷,但是诗里的幸福总是转瞬即逝的,就像手里的沙子,梦境是手掌,现实便是手指尖的细缝,即便你握得再紧,也不能改变沙子落地的现实。所以,海子选择永远地离开尘世,身不能往,心向往之。
不知为何,女孩不由自主地关注起了那些像海子那样选择自杀的作家,甚至萌生出了想去另一个世界见见他们的冲动。从那一刻开始,她渐渐模糊了现实与梦境。有一天课间操,当所有同学都在教室里嬉闹的时候,她只身一人冒着大雨在雨中行走,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海子的画面,内心不停地追问:“海子,在另一个世界的你过得好吗?希望在那里,你能找到内心的灵魂,过的好好的,愿你们获得幸福。我想到另一个世界去找你们。”女孩的背影看起来瘦小孱弱,但是她的脚步却是如此坚定,厚重。不知不觉,雨已经淋透了她全身,终于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百般劝说下回去了。
当大家都向这个女孩投来不理解的目光之时,唯有一个同学向她偷偷递了一张纸条:“我不觉得你奇怪,而且还很欣赏你,因为现在这个时代能像你这样,以如此纯净的心灵去感受大自然的美的人已经很少了。海子是你的榜样,我也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但我更希望你换一种乐观豁达的心境去寻找你心中所向往的东西。”此时此刻,女孩的心底仿佛投射进了一缕阳光,她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处在青春期的少女们都会有一个白雪公主的美梦,希望有一个白马王子爱她,守护她,即便不是王子,哪怕是一群小矮人整天围拥在她身边嘘寒问暖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女孩也憧憬童话般纯洁的爱恋,但她总觉得爱情美好的一切都离她太遥远,咫尺即天涯般的距离。张爱玲的一篇文章《有些人我们一直在错过》里有这样一段话:“有些话埋藏在心中好久,没机会说,等有机会说的时候,却说不出口了。 有些爱一直没机会爱,等有机会了,已经不爱了。”女孩把这一份爱埋藏在心灵的最深处。因为在她眼中,爱情就像脆弱的水露,稍一触及便会破碎,所以她只能远远的望着,长此以往,女孩的身心百般憔悴,学习也开始力不从心了,最后她不得不选择中途休学。
父母得知女儿休学的消息,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父亲更是由于忧心忡忡,精神恍惚导致工作不慎,头部被机器重伤,当场昏迷。不幸中的万幸,父亲在医生们的极力抢救下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当女儿双手颤抖地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令她潸然泪下,父亲艰难地呼吸着,绷带充满了血块,面容憔悴不堪,一旁的母亲由于劳累过度而患了视神经炎,面临失明的可能,全身臃肿,眼神呆滞地凝望着父亲,无力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无声的画面像一把利剑再一次刺痛了女孩伤痕累累的心。
就在那一瞬间,女孩顿悟了,她这才明白萌生轻生之念是一件多么自私和愚蠢的事。自杀,对于自身而言,或许是一种心灵上的解脱,但是留给父母的则是无尽的苦痛,而且这剜心之痛永远都无法治愈。作为子女,不能为父母分忧解愁,已深感亏欠,如果再自戕其身,那便是大不孝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尽管人生再不顺意,但只要心向阳光,就会苦尽甘来。
从那以后,女孩的心结慢慢解开了,她变得开朗了起来。除了每天在医院照顾父母之外,她每天都会去晨练,把泪水蒸发成汗水蒸发掉。为了补上落下的课程,每每她都会攻读到深夜。那些日子里,每一夜她都不曾感到孤独,满天星辰是她最忠实的陪伴,月影映着微光,在笔尖打转……
时间如流水般的逝去,终于迎来了复学的日子,女孩满载着热情和父母殷切的期望再一次踏进了阔别多日的校园,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迷茫与彷徨,她在内心里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穿越过风沙,划破了手掌,坚定着希望去闯。人生没有真正的绝望,只要心里是充满阳光的,明天依旧是灿烂的。微笑着活下下,皇天不负苦心人,女孩如愿以偿,圆了心中的大学梦,满载着亲人老师同学和朋友的希望的梦。当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又一次落泪了,不同的是,这次的泪水代表的是幸福,而且让人感觉如此真实。
但是近万的学费,对于这样一个饱经风霜的家庭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女孩再一次深陷不安与矛盾,她不想给爸妈增添负担,但也不想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她心里明白,对于山里孩子而言,上大学或许是唯一扭转命运的生机,一旦错过,将是死寂。正当女孩陷入两难之时,有一位社会上的好心人了解了她的情况,决定资助她上大学,为她解决了燃眉之急。这份爱,就像一股奔腾的暖流涌入了她的心田,就像久旱的大地喜逢甘霖,汹涌的海面重现平静。对女孩来说,往日的苦痛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却成为了她脑海里不可磨灭,难以封存的记忆,甚至是她成长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对这段过往的留恋,并不是令她神伤,而是时时刻刻告诉女孩,要做一只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自由地飞翔,欢乐地号叫!
回顾女孩的成长历程,虽然处处布满荆棘,却每每都能在跨越荆棘之后收获阳光,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人生。诚然,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境,有的只是绝境的思维。只要时时刻刻心存阳光,逆境即便摧毁你的躯体,也绝不会摧毁你的心志。成功的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学会直面惨淡的逆境,并在风里雨里中使自己变得强大。
女孩的经历值得我们这一代人深思,她告诉我们,生命中有细缝,阳光才能照射进来,用阳光的心态面对人生的种种,才会收获另一片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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