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群孩子,大都在下坪打瓦儿。
从村东街头向南,有一盘石碾和一片茅子(茅厕),穿过去,从地@跳下去,就是下坪了。
下坪是邻村坪上的一块地。印象中地里曾种过麦子,只是麦苗都被村里的鸡啄去,长不起来,后来干脆就种一季玉茭,而多数是栽红山药。等秋天收了庄稼,地空闲下来,我们就跳到地里去玩,没多久地里的暄土就被踩实,变成了一片开阔的场,真真正正成了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打瓦儿一般都是在冬天。农忙过去,大人们清闲下来,孩子们也都轻松了,便聚在一起。
打瓦儿用的瓦儿,开始都是从地@边随手捡来的红石头,当然质量不会太好,不是大就是小,三尖葫芦头的,立都立不住。后来,我们就到河沟里,捡来不薄不厚、不大不小、方正平滑的大小红石头,称之为大瓦儿和小瓦儿。一般我们立一个大瓦儿,小瓦儿则是一人一个。
打瓦儿算是一种竞技,俩人以上就能玩。人多了可以分家,两个人一家、三个人一家都可以。
玩时先将大瓦儿立起来,然后在远处画一条线,远近可根据大、小孩子定。之后在这条线与大瓦儿之间画四条线,每条线都称为杠,分一杠二杠三杠四杠五杠。谁先打谁后打用抽柴火棍的方式解决。有几家就弄几根长短不一的柴火棍,由一人攥在手里,只露出柴火棍的头,让其他人抽。抽完从长到短排列顺序。
打瓦儿一共分六步。第一步,打瓦儿的人站在最远的一杠上,手里握一小瓦儿,胳膊在外侧环绕几圈,高喊开打,同时把小瓦儿抛出,将大瓦儿击倒;第二步,打瓦儿的人站在二杠上,把小瓦儿搁在右脚背,左脚朝前跨一步,右脚跟上来的同时,把小瓦儿抛出,将大瓦儿击倒;第三步,站在三杠上,把小瓦儿夹在两腿中间,原地跳起抛出小瓦儿,将大瓦儿击倒;第四步,打瓦儿的人站在一杠上,头顶小瓦儿,到第四杠停下,向前跨一步,用脖子朝前甩头,把小瓦儿抛出,将大瓦儿击倒;第五步,站在一杠上,把小瓦儿扔到四杠与五杠之间,悬起右脚,用左腿弹跳五下到小瓦儿跟前,左脚把小瓦儿踢出,将大瓦儿击倒;第六步,站在一杠上,把小瓦儿投到大瓦儿背后,腿左右开弓迈六步超过小瓦儿,岔开两腿弯下腰,右手拾起小瓦儿,从裆下朝后抛出,将大瓦儿击倒。
按规则完成这六步,就算赢了一局。下一家开始打。如果中间出了差错,小瓦儿投得不到位,或者没把大瓦儿击倒,就算输了。轮完一轮,输家要从大瓦儿跟前,把赢家背到一杠上。如果一输两赢,输家要背两趟;如果两输一赢,输家每人背赢家一回。
我们是在滑子村上的初中。滑子是个点,六个村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我和同学交流,才知道村和村之间的打法也不太一样。打瓦儿的动作真是五花八门:站着打、蹲着打、跳起打、转身打、把小瓦儿搁在脚上打、夹在两腿中间打、放在头上打等等。一局有六步的、有十步的、有十一步的。但我们一直玩六步瓦儿。
后晌下学回来,有时不回家,在村东和伙伴们肩搭肩朝南拐去,到地@边,一个接一个“咚”“咚”跳到下坪。我们玩得身上都出了汗,脸上个个红扑扑的。那次,二狗娘喊二狗回去吃饭。二狗顾不上,让他们先吃。二狗娘嗔怪一句,然后缓慢地转身走了。二狗仍兴致勃勃地陪我们继续打,直到夜模糊得看不清瓦儿。
有时,圆烧饼一样的月亮,把山村里的冬夜照得白花花的。我们在下坪打瓦儿,瓦儿显得明晃晃地亮。这时候,打瓦儿的准确程度比白天还要高。伙伴把瓦儿打得热火朝天,在一旁等待的,将小瓦儿摁在怀里,两只手揣进袖筒,不停地跺脚取暖。山里的冬夜是寒冷的,童心却温暖而透明。伙伴家的大人又来叫伙伴回家睡觉了。伙伴啊啊地应着,眼里却始终盯着打瓦儿的另一个伙伴,因为下一个就轮上他了,他不肯走,直到又轮完一遍,输给人家。但不管是赢家还是输家,我们一样都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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