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桥的夏日散文

　　炎热的夏天，辛苦而又浪漫。夏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播种的季节。农夫们用汗水播下希望；期待着收获果实。

　　祝家桥，地处长江中下游，属于扬州市地区，河流纵横交错，水资源十分丰富，是典型的鱼米之乡。是我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这里肥沃的黑粘土长的粮食；这里长江的水，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我听惯了这里的乡音；看惯了这里的乡景。这里有憨厚纯朴的乡亲；这里曾有我快乐童年的时光……

　　初夏的到来，柳树，又披上了绿装，潇洒地摇曳着青丝。花儿，你方开罢她又开，像接力棒似的开了一拔又一拔。六月的夏日，正值荷莲竞相争艳的时候。池塘里荷叶铺开了绿床，娇嫩的荷花，亭亭玉立在绿床之中，在河风的吹拂下，仿佛是香妃摇动着玉臂。青蛙王子卧守在绿床上，一边欣赏着荷叶下沉鱼的游姿，一边享受着醉人的荷香。小河里欢欣的鸭子，红掌拍清波，不停地四处觅食；天上的“刮鸪”雀一声长鸣，叫黄了田里的麦穗，叫熟了油菜籽。如果说，夏日是一首歌，花草树木，麦穗油菜便是跳动的音符，百鸟争鸣，蛙儿声喧便是大合唱；如果说，夏日是一幅画，一片片金灿灿的麦穗，和那池荷青翠柳含烟，便是画家笔下的景点。

　　我们这里农家有句俗语：“刮鸪雀一声叫，懒婆娘吓一跳。”意思是说，当“刮鸪”雀开始叫的时候，小麦、油菜都成熟了，夏收夏种的大忙季节又开始了。吓坏了懒婆娘，因为，要下地干活吃苦了。其实，现在农忙季节并不算苦了，随着农业现代化的发展，大部分实现机械化作业。你看！农田里一台台轰隆隆的“铁牛”在麦田里，穿梳奔走，吃进去的是麦杆，吐出来的是饱满的黄灿灿的麦粒，屁股后面喷出铡碎了的桔杆，像沙场上万马奔腾而过，后面扬起的尘幕，田间还留下一道道轮辙。收完麦子的田，就开始耕田、放水。然后，打磨田，就可以插秧了。现在，插秧也多半是机械化作业了，减少不少人工作业，这是农村劳动力发展和更替的趋势，是生产率的进步。但是，虽然农业生产机械化了，田间地头，多了铁牛的“柴油味”，却少了农民们的“汗水味”，也久违了人们的谈笑风声一一那农妇银镰飞挥的割麦的场面；那一队队挑着麦把的农夫，喊着整齐又宏亮的号子声；那耕夫挥动鞭儿赶牛耕田的吆喝声：还有，回荡在乡间天空中，那悦耳动听的插秧号子声。这些只能追朔到三四拾年前才有的农耕场景了。

　　记得，在农村还是“农业合作社”的年代。每年到端午节的时候，夏收夏种悄然开始了。小孩们吃粽子，胸前还挂着“蛋囊”，手腕上扎着五颜六色的“百索”丝绳，欢快在一起“斗蛋”玩耍。大人们则头戴凉篷，脖上挂一条擦汗的毛巾，在田里挥汗如雨干活。妇女们弯着腰，挥舞镰刀割麦子，有时候累了，站起来直直腰，擦擦汗，叽叽喳喳地拉两句家常。然后，吐一口唾沫搓搓手，摇一摇手中的镰刀把子，又干起来。男人们，则扛着扁担绳子来到田间，撒开麻绳，一边捆麦把，一边天南海北地神侃。有时候开两句“浑”的笑话，说什么你家老婆漂亮，身材好，胸大屁股大，逗得大伙一阵欢笑。欢声笑语伴随着男人挑把的号子，荡漾在田间地头。欢快的脚步奔走在田埂上，一路笑声洒下一路汗水，好像忘记了苦和累一一也许是集体力量的疑聚；是快乐劳动的氛围。

　　收割完麦子，按照程序，便是耕田了。

　　田间憨厚可敬的老牛，任劳任怨地低着头用力地拖着犁具，犁头所到之处，板土轻轻地被翻起，整齐的一垄垄泥花，宛若一道道细波。接着，潺潺的渠水灌入到刚耕好的田里，水汪汪的像一片静湖，“漠漠水田，平湖清浅。”漠漠的水浸透到泥土里，使泥花变得舒软。小虫和鳅蚓受不了水的浸泡，慢悠悠地钻出泥土，这便是飞鸟“白鹭”的美食了。空中，几只“白鹭”千里迢迢地飞来，潇洒地落在“浅湖”的至高点，凝视着它们的出现，然后，美餐一顿。

　　这时，小憩的老牛拖着“扦澡”，又隆重登场了一一牛是农耕时代的农家宝，耕田耙地少不了，你只要给它一口草吃，它就有使不完的劲儿，为人民服务。夏天里顶着烈日，任劳任怨地耕作，默默无闻地奉献却从不叫声苦。这倒是为农田增添了一道风景和内涵。你看！耕夫站在“扦操”架上，右手拽着牛尾巴，左手握着缰绳，一声吆喝，牛应声而跑，“扦操”的轴齿飞速翻滚，碾碎了泥块。前面顿时荡起一道滚滚的潮涌。扑打到田埂上，飞起一柱移动的浪花。夏日的天，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是烈日炎炎，现在又是大雨倾盆。耕夫戴起了箬笠，披上了蓑衣和牛还在顶风冒雨战斗，一场夏雨浇在牛身上，像是上天为老牛送来一丝清凉。

　　田整理好了，紧接着便可以插秧了。插秧，在我们这一方，是妇女们专干的活。非常辛苦，整天是弯着腰，面朝肥水背朝日，时间久了，纤细的兰花指，被水浸泡得又粗又白：清秀的脸庞沾满了泥浆，被阳光晒得又黑又浮肿。妇女们为了缓解苦与累，便打起了插秧号子，唱起了“秧歌”来缓解疲劳，提振精神。其调子一般是以“扬州小调”为主，有抒情的《一把扇子送情郎》；有悲情的《五月里石榴花儿开》。还有是传颂的民谣“苦苦菜，花儿黄，又当野莱又当粮，红军吃了上战场，英勇杀敌打胜仗”；有才女现编的，比如“五月里来，石榴花儿开呀！我家娃儿生了病呀！我和丈夫背着娃儿，又上南京又到上海看呀！还是没看好，又回了家呀……”这些反应了农民后家国情怀。但是，领唱的人嗓音自然是高亢宏亮，“翠刮刮”的很有磁性。歌声、和声回荡在蔚蓝的天空，随着夏风，悠悠地飘向远方。

　　当夕阳西沉，一天又结束了。红彤彤的晚霞洒在秧田里，水面上倒影着秧女们的倩影。她们蹲在田埂上，将腿上手上的泥巴洗掉，直直腰，望着一行行插得笔直的秧苗，摘下遮阳帽，理一理逢松的秀发，拨弄一下流海，面代欣慰的笑容，披着红彤彤的晚霞，回家了。

　　夜幕降临，蛙声喧嚣。吃完晚饭，为了明天有秧苗插，拿着扎秧草，又到池田里扯秧苗去了，披星戴月又要和蚊虫相伴了。此时，我想起了白居易的《观刈麦》诗句：“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响田去，丁壮在南岗。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那农家男女辛苦劳作情景的真实写照。

　　回想起此情此景，心中不免有点暗忧。光阴荏苒，一幌三四拾年过去了，风风雨雨中，带走了多少风华岁月。当年扎着麻花辫子，眉目清秀的妇姑们，现在已是肤质灰淡，满脸皱纹的老大妈了。当年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现在已是两鬓斑白，走路蹒跚的老人。他们把汗水酒在了夏日里，把青春埋进了这片热土里。

　　但是，不管怎么说，每天，当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一切又都是新的。

　　如今，祝家桥的夏日，依然处处散发出“院里石榴妍，垄间麦穗黄”的乡土气息。夏收夏种的繁忙的景象，和辛苦劳作的人们。丰富了夏日的浪慢和内涵。他们用汗水种下了希望，期待着收获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