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骑车越来越平稳,越活越变得冷漠。早些时候,还是毛孩。生在农村,长在乡下。夏日比不上城里人舒坦,从没有躲在空调房里吃冰镇西瓜。我们农村娃该有的就是满山遍野地爬,遇上河流就扑进去开心地耍。环山的好处就是知道哪里是家。一辈子窝在农村的阿婆告诉过我,走出城就会失去方向。在山里虽然会迷路,但是从不鬼迷心窍。
来大城市读书,夜里蝉鸣蛙叫就少了。兴许村里的夜更黑,星空才更亮吧。我们几个少年郎就坐在院子里,磕着瓜子聊八卦。
阿芳是大我4岁的邻居姐姐。我记事起,就一伙人玩在一块。只要听她在隔墙那头叫辉子,我就速速吃完饭赶她家去集合。
我们两家有一个互通的花园,只是用青藤给隔开。泥土裹着的石头缝里冒出杂草。下雨的时候,花台上总激满小水坑。我和阿芳就会撑着伞当小卫士,把水坑用干布擦拭。一遍又一遍。
花台上的花在夏天的时候,五颜六色,吸引着蝴蝶扑来。也同时引来了虫子苍蝇。花台上不仅仅有花,边角还有搭好的篱笆,缠绕着葡萄蔓。藤蔓冒出一串串的葡萄,有青的,有紫的。咬一口,多汁,牙儿酸溜溜的。
阿芳姐成绩不好,还喜欢熬夜晚起。日上三竿的时候,就听她妈唠叨:某某某都起床吃完饭帮家里干活了。辉子他们都来找你玩了。
阿姨很热情让我们几个小伙伴坐下,拿出家里的水果小吃招待着。农村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从不藏着掖着。哪怕是闲聊八卦这种事,只是因无聊习惯了的乐趣。
只要是我们一伙人在阿芳家耗着,她就醒得快,起床速度也快。用皮筋扎个马尾辫就下楼。那时候哪里需要洗面奶,直接用布一搓就可以出门了。
夏日我们从不呆在家里,因为总觉得再不玩就该天黑了。农村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所以早上醒来,便是一个劲地耍。
我们几个偷偷约好,步行去山上玩。那次我们被一条小溪流吸引,踩着溪流上的大石子进了由树丛遮掩形成的入口,只为寻找溪流的源头。开始,我们走得慢,一步一步,一个挨着一个,还险些让鞋子浸去水中。后来我们干脆脱了鞋走。越往里树丛越密。斑驳的树影就倒映在溪流上,这样的溪流像一条丝滑发亮的沙布擦拭着我们的小脚丫。
越走到里面,就有伙伴松口让我们掉头回去。作为大姐姐的阿芳,则是不想打退堂鼓。她鼓励我们,说已经听到前面的泉流声了。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还是挺准的。
炎热的夏天,我们的脚丫浸泡在溪流里都不愿意离开。越走越里,却发现树丛不那么拥挤,像敞开的大道欢迎我们一样。阿芳没有骗我们。在大石头和大石头叠加的石壁上,一股清泉涌来。我们就坐在干净的石焦上,让山泉冲刷着小脚丫。
第二天我们还去了那里,并且给那里取了名字“石泉净”。现在想想脸上都会泛起红晕。阿芳和一同前往的几个女生带了五毛钱一包的那种洗发露,说只要在“石泉净”里洗头就会受到神灵庇护。当时我们年纪都小,只觉得乐趣无穷,就都那样做了。
女生洗头的时候,她们不准男生看。几个男生就在弯道处背对着扔小石子。我看着溪流往外流,两道的石头泥土都湿漉漉的。看着看着我就转头了。阿芳正巧从一边把头发甩到一边,像仙女下凡一样触动着我的荷尔蒙,我的小心窝小鹿般乱撞。然后我就告诉大家刚发生的一幕。男生们就起哄着阿芳再来一次。因为只有一人我看到,所以一直印象深刻。
有时傍晚,我妈就会在做饭前让我饭后去占位置看乡村电影。乡村电影就是那种幕布的,专人放映,不需要门票。我得知消息会立马和阿芳说。然后就去买很多一毛钱两个的糖果和小零食。速度吃完饭就坐在位置上吃零食。
那种全乡村人一起看电影的感觉,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农村普及兴趣爱好知识少,都是见一样爱一样。有段时间我们从电影里看到主人公骑着自行车驰骋,夕阳西下的光景,帅的一塌糊涂。我从家里仓库中翻出爷爷当村干部时买的自行车。老式破旧还布满了灰层。当时的自行车并不像现在的轻巧。它的前头有一条很高的杆子。像我们这种还没有一定高度的小孩子,要么上不去,要么上去了脚够不着地。那会青春年少,啥也拦不住我们一往直前。
我们找了空地,开始训练起来。我们争先恐后尝试,又都议论纷纷抱怨太难了。阿芳姐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先学会自行车的。不过她也是唯一一个差点翻下山的。她比谁都刻苦。因为车是我家的,她和我是邻居关系,经常吃完饭就跑我家来坐在停靠的车上摆弄。
刚学会车那会,阿芳就从村尾开始骑上坡。我们大家都很羡慕她可以做到。当时是正值午后,村里偶尔会有些许车辆经过。骑到村头有下坡,阿芳享受那个速度的翱翔。双手不自觉地尝试张开,结果车头失去控制,车体开始扭动。阿芳被吓坏了,立马去抓把手。来不及的时候,阿芳只能选择往路中央倒进行自救,否则阿芳和自行车都会倾到山坡下。
皮肤磨损,也没多大碍。阿芳却不敢再骑车。她说怕掉山下去回不来。
阿芳上初中的时候,我小学还没毕业。周末回家,就坐在院子里听她讲初中的故事。蚊虫叮咬,我们就借用阿婆的蒲扇,扇阿扇,就扇了一整个童年。
后来我们也上了初中,“石泉净”再也没有去过。阿芳初中毕业就去了职业中专学设计。我们一伙人嚷嚷着以后要她帮我们设计衣服。那时候开始,夏天也不再疯狂的到处乱跑,总觉得白天赶紧过,晚上好待家里打牌。
嗑瓜子,打牌,聊八卦,农村人不能缺少的娱乐了。拿着把蒲扇使劲扇,把蚊子通通赶跑。
我倒觉得人大了,就生分客气了许多。初中毕业回家,大包小包的行头就跟搬家一样。刚到门口,阿芳就在她家门口叫:辉子,毕业了阿。我微笑回应了下就进了家门。
晚上,我们就一个劲闲扯小时候的事情。提起“石泉净”的趣事,我就夸她长得美。约好等小伙伴回来,还要去那儿走一趟。可是暑假都过了一个月了,我们一伙人都没有聚齐过。而且我和阿芳都很少联系。
高中开学前,阿芳已经去工作了。阿芳为了赚更多的钱,有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村里人也都是闲着无聊,说着各种猜忌。离谱的是觉得阿芳未婚先孕,怕给家人抹黑才没回来的。我们的约定没有达成。
有一次,我和一个小伙伴饭后散步,就趁天色还没暗,想着走到那儿去看看。结果怎么找都找不着路口。小伙伴惊讶是不是鬼怪太多,当时我们进了不该进的地方?我就附和着恐吓他。然后两个人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可是我们心里清楚,“石泉净”是因为干活的农人给填了,或者把树丛砍了而找不着路口的。
家里也没再种葡萄了,不过养的花还在,每年石缝里都会长出新的杂草。
今年年前回家,两家的隔墙因老鼠常年捣鬼钻洞弄倒了。眼看两家人就像是同个屋檐下生活的人了,我和阿芳见面从来都比不过我妈和她妈见面时热情。
所以阿婆说得对,人进城后就会迷路,就会变得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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