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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想念一座房子抒情散文

2019-10-03    作者:    来源:

  常常是在梦里,傍晚时分,夕阳照到了屋檐的青瓷上,泛着点点绿色的光,往下移,灰色的墙,墙里的沙子与小石粒斑驳可见,再往下,门第上早已松动的石条……夕照总是来不及到达石条太阳就下山了。

  有一些事物,在长久的忘却中会突然出来让人为之一动,哪怕只是在梦里,比如童年,再比如,后铺巷2号。

  年纪小的时候我曾试图去了解,为什么刚好是在那个地方,多少年过去了仍没有答案,我的曾祖母在世的时候告诉我,那是我曾祖父出生的地方,她进门时这里是一间大店铺,日用杂货应有尽有,那时她用红麻绳串起一贯贯的铜钱……后铺巷也因此得名。

  曾祖母故去已多年,她口中的那个时代也早已逝去,我所看到的是一座围得严严实实的四方屋,大小两个院子,三重大门。门上各贴着门联“加冠”“晋禄”,“神荼”“郁垒”,“飞雪”“迎春”。每个门都有高低的门槛和门阶,天黑时来了客人,要用手电筒在前开路。

  小时候趁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和弟弟在天井边玩水,在井边弄湿的青苔上摔了又摔;有一口深井,很深很深,我小心翼翼地想看它有多深,每次都只见到水里自己乌黑的脑袋;天井旁养着一棵绿萝,没人看管自顾往上爬,几乎占据了整一幅墙。四岁那年我多了个弟弟,之后童年才算真正开始。我们从阁楼爬上屋顶,坐在灰瓦中间的泥墩上看风景,看到很多一样灰色的屋顶,看房子与房子之间伸出的一枝枝绿色的勒杜鹃。那些灰瓦上常年长着一种不知名的植物。我问过母亲,她说叫干虫草。我不以为然。它们在冬天的时候开一种橘红色的铃铛状的花,开花的时候它的枝杆已是如瓦一般的灰。我对这种小花有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情感,小学时写状物作文我帮它起了个名叫“铃铛花”,高中写小说称之为“寂寞红”。

  在屋顶上看了好几年的风景,直到后来,身体一天天长大,有一天踩上去时我听到了瓦片断裂的声音,从此我不敢再上去,弟弟却还上了好多年,后来我们在院子里打起架他一往屋上走我就拿他没办法,只能站在阳台上和他对骂。

  阳台是有点稀罕,是父母亲结婚时才弄出来的,却不临街,还隔着小院子。但仍能穿过低矮的房子看到巷口来往的人头。巷口看自来水房的爷爷住我家隔壁,每次总要因那桶2分钱的自来水和母亲推搡许久,他喜欢把我抱起来,那花白的胡子把我的小脸蛋扎得满是酒味儿。

  阳台连着阁楼,阁楼上最初是放置着整叠的公鸡大瓷碗和做糕点的模印,大小不一的缶缸装满了花生和稻谷,后来所有的缸都空了,我和弟弟花了一个下午把所有的东西搬到了阳台的角落里,从此阁楼成了我一个人的。

  那年我刚上中学。下雨的夜晚,我听着雨滴落在大小高低各不同的缸上所发出的声音,仿如远古的乐曲。有时竟无眠。

  在阁楼上能遥望到对面人家院子里的石榴树。清晨,树上总是站满了叫得很欢的麻雀,到了秋天就结满了果实,甚是诱人口水。他们家有三个孩子,年纪都比我大,且从小便学乐器。那姐姐学吹笛子的日子,每晚必练几十遍《十盅酒》,我经常是在笛声中飘摇梦乡。

  那个时候整天做些关于外面世界的梦,尤其是在我知道了世界不只是我们镇和邻镇以后。

  后来我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那里隔山隔水才见到一户人家时总会先无尽感慨,之后没来由的想起在拥挤之中温热的我的后铺巷2号。它在南方的一座拥挤的小城里,房子连着房子,窗子对着窗子,那是我完整的世界,我一直住在那里,就算现在回到故里我仍旧住在那里。春天虽然没有百花竞妍,但新燕子却总是如期而至,它们叼着希望来到,在屋檐下用春泥筑起了新窝,不久,又有了一窝雏燕,快活安宁地生活。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憧憬未来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了,很奇怪竟然和它没有一处相似,可是当“家”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时候,这一切却是排山倒海地涌来。那种最原始而又复杂的感情,藏在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就如天井那口不见底的深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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