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原因,近年来总是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特别是家里贫寒无钱的境况。
1958年的年头,我出生在枝江百里洲乡。洲上的人那时靠种棉花为生,棉花很“值钱”,不遇大灾,收入不错。可在我5岁不到的时候,父亲患了。他一次到宜昌,两次到汉口治病,拖了一年多,抛下了我婆婆,爷爷,母亲和我们3兄妹,留下了2000多元的借款债务。当时,我未满6岁,弟弟不到一岁。
父亲去世不久,我便上学读书。一次,老师要第二天每人交一个新买的大字本,不交就不准进教室。第二天早上,家里拿不出5分钱,爷爷、母亲很早就到队里上工了,我拉着婆婆的手急得直哭。婆婆说,不哭,我们去找别人借借看。小脚婆婆拉着我,跑了队里不少户,没借到5分钱。一看没借到钱,又过了上课时间,我哭得更凶。婆婆说,家里没法啊,看鸡子隔会生了蛋,拿到铺子里去换。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站在鸡笼前等;中午,爷爷领着我用鸡蛋换本子,又把我送到学校,跟老师说清楚我上午没上学的原因。
后来,继父来了。家里相继又增加了3个妹妹,这样4个大人,6个小孩,共10个人吃饭,又要还账,日子过得更加艰难。几间茅屋,真可谓“千疮百孔”,“摇摇欲坠”,里外用木柱子撑着。每遇大风雨时,全家最担心的是房子倒塌。
家贫,我就用功读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读高中时,班上有20几个团员,班主任却让我这个“民主人士”当班长。班里有许多住宿生,为了管理,我当然要住宿。那时住校花钱不多,只交点搭火费,自己从家里带菜。住了一段时间,我住不下去了。没有钱买牙膏,不洗口,又怕同学们说不讲卫生。家离学校3里多路,我每天清早起床赶到学校,晚上自习办完“班务”后回家。有时天黑,走到无人家住的路段,风吹棉秆响,一想到“鬼”,心里就害怕。
家里没钱,我从小学到读完高中,没有买过雨伞,胶鞋,书包,夏季,打赤脚上学,太阳把土路上的一厚层灰晒得烫人,我尽量走在路边草地上,要是没有草,就快点换脚步。到了冬天,雨把鞋子打湿了,或是灌进鞋子的雪化了,坐在教室里,脚冻得怪疼。脚冻烂了,晚上疼得哭,婆婆一边用手慢慢按,一边说天气要热乎了,天热乎了就好了。
高中毕业后,我就进单位工作,有了20多元工资收入,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恢复高考后,学校领导和老师找到我家和我单位,要我参加高考。可我一想到家里还是贫困,一想到读书没有钱的艰辛境况,就放弃了难得的机遇。今天的吃穿用住,是我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经过贫寒的日子,所以对钱,我既在意又不在意。在意,因为我深知没钱就难得生活,靠劳动挣来的钱不容易;不在意,因为今昔对比我深感满足,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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