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三时,班上有不少复读生,有的是因为中考考师范考中专差的分不多,有的是平时成绩挺好中考发挥失常,还有一两位是因为身体残疾的缘故,考上体检时被打下来了,想再试试运气。有位姓吴的男同学,就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他的遭际和我相似,但后果比我严重多啦。我是由于同学失手被刚起锅的热粥给烫了胸脯,他呢?则是在课间时玩耍,一位同学喊他的名字,他一回头,被那位同学扔来的一块石灰打在左眼上。据说是因为清洗的不及时,且清洗的方式不当,导致他的左眼坏了。那时不兴动不动就巨额赔偿,听说也不曾向过失伤人的同学家索赔。然而却给吴同学带来了身心的严重伤害。
他头一年明明考上了一个较好的省中专,却在体检中因左眼被刷下来了。我和他住同一个寝室,总是见他沉默寡言,他待人也似乎很冷淡,一副事不关己视而不见的态度。他其实长得挺英俊的,高挑的身材,挺直的鼻梁,面容清秀,一股浓浓的书卷味。我常想,他如果笑,一定更好看,但同学一年,似乎从未见他灿烂的笑过,总是一副庄子在《逍遥游》里说的“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的自信和冷峻的神色。
他回到寝室,总是睡得很晚,总是斜靠着床头的墙壁,默不作声地捧着一本书,沉浸在书的境界里,沉静专注安详。开始,我还以为他很用功,在复习功课,或看辅导资料。后来才发现,他在宿舍里从不看课本,甚至在中考前一天,依然我行我素地看他喜欢读的小说,有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有我国《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之类的古典名著。但是,无论哪门功课,每一回测验,他的成绩都非常好,经常受到各科老师的表扬。我很羡慕他,更打心里佩服他。我也贪玩,但想取得好一点的成绩,我是起早贪晚的用功,不像吴同学,不动声色、轻轻松松却胸有成竹。这或许是学习方法的差异,我更觉得是我与他之间悟性的差距。虽说之后的中考,我与他都顺利地考上了中等师范学校,凭心而论,我比他付出的辛劳那是多得多。
记得李辉写维克多・雨果的一篇文章,题目是“不好的结局不是结局”。后来,在师范学校的吴同学像变了一个人,时常看见他在篮球场上奔跑腾跃,时常听到他嘹亮的嗓音。他的“豁然开朗”,使得在暗中常常关注他的同学――我倍感欣慰!
初三时,下了晚自习,我经常随马利出校门,一路聊着,往荞麦岭岭头方向走去。那时,人们睡得早,没有路灯,路上黑qq,看不见脚下的路。一路上都是回家的学生,黑乎乎的背影一簇簇,但交谈喧哗的声音却清晰可闻。夏天还好,还有人坐在门口乘凉聊天,或在家里看电视,路上也亮堂。雨夜,就难受了,一脚高一脚低,常常踩进水洼里。
我和马利同桌,他是湘湖坑口人,父亲在荞麦岭岭头开了个理发店。他父亲到了傍晚,就骑自行车回坑口的家。让马利住在店里,既不用住校,又可以守店,一举两得。马利,国字脸,嗓子粗且大,乐观豪爽。他和我合得来,热情地邀请我去他父亲的理发店里住,做个伴。我也巴不得,那时学校的住宿条件差,尤其是冬天,根本没有热水用,擦澡洗脚全用冰的透骨的冷水。到马利的店里,灯一开,门一关,暖和,再加上用炉子上水壶里的热水,洗把脸,泡泡脚,那个舒坦劲难以用言语形容。小房间里睡觉,两个人挤在一起,也比偌大的透风的寝室暖和多啦。我们经常唧唧咕咕的聊天,聊到很晚才睡。马利精力充沛,很健谈。有时,也一人捧本书,静静地看。
夏天夜晚,下了晚自习,来到理发店,还觉得很早。马利就会领着我去边上的农机站,到值班室里看电视。我怯生生的,马利却谈笑风生,与谁都熟,与谁都其乐融融。因此,我是学习娱乐两不误,在农机站值班室还看了不少精彩的电视剧。
可惜的是,中考,马利没有马到成功,而是遗憾的失利啦。三年后高考落榜后,他回了家,在家务农多年,却勤学不辍。我还去坑口看过他几次,他的房间里有个大书架,一层一层码满了书籍,还都是些有深度、有品位、上档次的书,弄得我这个书虫,拿拿这本掂掂那本,爱不释手、流连忘返。他仍然是那么开朗,那么健谈,说话时满脸堆笑、神采飞扬。我早就感觉他非池中之物,小小的偏僻的坑口村是容纳不了他的。果然,有次他兴高采烈地找到我家去玩,告诉我他被选拔到乡里工作了,刚好到东安办事,便想看看我。
如今,他已人称马书记啦,已是一方村委会的领头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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