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个寂寥的午夜,沫打来电话:想你了。想那段和莲花耳鬓厮磨的时光了。
我知道,她是在说二十岁那年。那年,我们一起骑单车远走几十公里去山里看莲花。多好啊,二十岁!站在满塘开得清凉而又跋扈的白莲丛中,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止不住的,鲜活。我们静静地喝酒,看着对方,无语。最后,喝到薄醉,两个人终于都倒在了莲池边,絮絮叨叨,无休无止。忘记都唠叨了些什么,只记得那晚的荷花真香啊!还有酒,很好喝。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风满荷塘。满世界都是幽微的荷香,将天地密不透风地织叠在一起,连沉沦,都是那般的饱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怀旧的音乐。喜欢在夏阳娇艳欲滴的午后,静静地坐在空荡荡的房间,看着碎汞般的光,将身子一扭一扭,狡黠地挤过密密的百叶窗,沿着檀木的窗台一路泻到暗色的地板上,似一幅不事雕琢的写意画,只把简单到极致的一面横在那里。你赏,不赏,它都是那般贞静,典雅,不争风月。屋子里被泛着岁月金属黄的音乐填得满满当当。全是金庸武侠影视剧的插曲。
真真儿的,是划过生命的曲子啊!
上初一那会,学校刮起了武侠风。满校园都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其实,哪里读得懂呢!只不过是囫囵吞枣,走马观花地在里面找精彩的武打场面,好记两个光怪陆离的招式的名字,以便和同学吹嘘时显得“博闻强识”。
我那时便也是如此。不,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厚厚的一本书,一晚上便可以悉数翻完。阅读速度之快,令诸人望尘莫及。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晚上,看书到三更。父亲便总是敲着门极不耐烦地督促我早些睡。嘴上虽则应承,眼睛却是给书黏住了,动弹不得。好脾气的父亲终于动怒了,直接进来就关了灯。躺在被窝里万般煎熬中,便爬将起来,打开手电筒,钻进被窝,直到通宵。
一度为这样的小伎俩骗过了父母的眼睛而窃喜,直到眼睛终于花非花雾非雾的那一刻,才悔不当初。
后来,没理由的不喜欢武侠了,大致是觉得大家都在看,哪里能彰显自己的不同呢!改攻名著。去读《红楼》,其实也不甚能读懂,但还是故作深沉地用一个珍藏许久的笔记本将里面的诗词一一摘抄。很享受那种被小伙伴们怀着崇敬的眼光仰视的感觉。多棒啊!
那时节,哪里懂得红楼里的世态炎凉,哪里懂得宝黛爱而不能的伤痛。只一味地贪多,全然没有效果。
读师范时,功课不大紧,便有大把悠闲的时光拿来挥霍在小说上。至今犹记得,看霍达的《穆斯林葬礼》,看得食不甘味。晚上,楼管熄灯了,拿着书跑到厕所里去看。蹲在下水道旁,看着楚雁潮跳下墓穴为新月“试坑”,哭得稀里哗啦。到现在,每每看到这段,还是禁不住暗潮汹涌。
有书的日子,心绪便是安宁的。无论眼前的世界如何的人浮于事,心总能偏安一隅,偷得浮生做日日的闲梦。
后来,慢慢走出了书海,愿意拿出一些时光去阅山揽水。毕竟,山水有灵性,大自然其实才是一本真正底蕴深邃的百科全书。泛舟江上,吟一曲宋词,那种感觉,说不说,你必是都懂的。最喜那种在路上的感觉,去哪里倒成了其次。就像你说的,旅游其实根本不在意去哪里,而是在于和谁一道。和心意相通的人,执手天涯,哪里还管得了是缘是劫。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我想要的,便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如今,喜欢文字,喜欢走路。喜欢把身心寄放于天地之间。常常在铁马秋风的夜晚,听着克莱德曼,听着马修・连恩,听着《梅花三弄》,任十指骄纵地在键盘上飞扬跋扈。文字的根须盘根错节,在都市的水泥石汀上永远开不出我想要的秋水长天。一度陷入了低迷,甚而有了放弃的念头。可是,挣扎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坚持走了下来。因为我知道,没了文字,我便会丢掉自己。这许多年,如果不是文字,那在生活里跌跌撞撞划出的累累伤痕,该拿什么来拯救?!一路走来,被很多人背离,也一度被自己放逐,只有文字,不弃不离,随着百炼钢化绕指柔的心在尘世浮浮沉沉。
如同此刻,我远远地躲在阳光的角落,耳机里流淌的是古老的梵音,心放到了无限大。我可以一边让思绪穿越时光隧道打坐在千年前的菩提树下,聆听佛祖拈花一笑的梵唱,一边看指尖在白色的键盘上飞溅如花。还好,有文字,有我的文字,不是吗?!
这个五月,满天星开满了我脚下的土地。还有大片的三叶草,连缀在风中,摇啊摇,柔嫩的腰肢是盛唐的仕女,婀娜着尘世的琉光魅影。其实,我一直很仔细地在寻找,寻找那枚传说中能许愿的四叶草,十万绿叶中的那片唯一。我想对着它,在五月的风中,许下我今生今世的愿景。
烟花易冷,浮世清凉,许你一生,光阴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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