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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生活吗散文

2019-04-29    作者:    来源:

  如果现在我再提这个问题,准有人会反问我:谁没有生活?

  说得也是,是人都有生活,我怎么可能没有生活?

  为这个,专门查过词典,上面说:

  生活,指人或生物的各种活动:文化生活|政治生活|蟋蟀的生活……

  瞧,连蟋蟀都有“生活”,何况我是个人!

  可有人说,这根本是两码事,你这样整天窝在10来平方小空间也叫生活,那劳动人民的战天斗地叫什么?生活与生活是不一样的。如果只是简单地活着,那也没什么;但要想写作,离开火热的社会实践,想都不要想。

  意思极明白,只有社会生活才叫生活,否则,只能算苟延残喘。闭户塞牖地过日子,写得出什么?

  《文学概论》上是怎么说的:“文学是反映社会生活的特殊的意识形态。”

  能不信吗?敢不信吗?

  十分苦闷。虽然我无力推翻权威的定义,心里却不停地想找出否定它的例证。

  保尔?吴运铎?张海迪?史铁生?好像都不是。据说他们有着充实的生活,这是公认的。

  想来想去,终于发现自己太迂了。干吗非得人家承认不可?

  认识我的人不多,知道我残疾的更少,编辑与我素昧平生,他们眼里,我不就是个普通意义上的人吗?

  刚开始学写作时,只敢在本地折腾,而且,也许潜意识希望人家可以给点照顾,往往会注上自己的残疾身份。结果适得其反,平白无故先让人家有了一个“没有生活”的先入为主的印象。

  必须改变思维方式。

  我打算向外地投稿,最要紧的,不可再画蛇添足介绍身份。

  情况比我预想的好很多。不到一年,居然发了10篇文章。信心大增。

  为掩人耳目,不让别人知道我是谁,我觉得自己应该弄个笔名,这便有了“梅芷”。

  1991年5月5日,“梅芷”正式亮相《绍兴日报》,周介眉从此消失。没跟任何人说这事,以至很多人直到见了面才恍然大悟。

  胆子渐渐大了,手脚放开之后,什么样的题材都敢写。

  渐渐发现,所谓的生活,其实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工人有工人的生活,农民有农民的生活,大款有大款的生活,小老百姓同样也有小老百姓的生活。即便是我,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从丰富性的层面讲,我的生活肯定不如健全人广,可这有什么?丰富的生活并不一定能让人创作出可读的文字,关键在于有没有丰富的联想力,有没有足够的悟性。

  谁都可以有一支笔,但不是谁都能写出文章来。

  想到了苏东坡的《琴诗》:

  若言琴上有琴声,

  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

  何不于君指上听?

  以前太迷信权威结论,以至给自己的心灵判了终生监禁还心甘情愿。

  知道自己不会有大的出息,更没想过成名成家。无非,在无聊的时日里,希望能做点不至于太无聊的事。

  体力上是不行了,脑袋至少比残了的躯体管用些吧?

  那么些年下来,我还真是笨,连什么叫扬长避短都不懂。

  既聋又盲的海伦?凯勒,始终生活在与常人隔离的孤寂之中,可她写出了《我黑暗中的光明》,被人们视作20世纪最富感召力的作家之一。与她相比,我有什么理由自卑自悲、自暴自弃?

  静下心来,写了一篇《为生活歌吟》。

  文章的最后,我写道:

  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生活位置,残疾人也不例外。我完全可以用笔墨描绘和创造自己独特的生活……我知道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我现在至少不会再觉得自己是一个完全的废人了。

  我也有权为热爱而用心,为生活而歌吟。

  1994年2月20日,这篇文章在《齐鲁晚报》发了出来。一个多月后的3月31日,该报又刊出了山东文学主编邱勋老师给我的信――《致梅芷君》。

  当时那种心情无以言表。这并非因为邱老师是我从小敬仰的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文中的话,给了我莫大的鼓舞与信心。他说:

  有一段时期,我们对生活和创作的关系,理解得简单化了些,片面化了些。文学,说到底应是对诸多灵魂的揭示和解剖,既可以从大处落笔,也可以从小处着墨,一滴水也可以反射太阳的光辉。20年前青岛有一位同样足不出户的残疾青年马立彦,他曾发表过不少诗作。这是一位颇有才华的青年诗人,可惜当时的时代要求他写并不熟悉的工农兵,写火热的斗争生活,因而有些诗作空泛苍白些。比起马立彦来,梅芷是幸运的。

  邱勋老师说出了我想说却表达不清的心里话。

  说实在的,我那时写文章,有着很强的功利目的,写出来,就希望能发表。我知道,报纸上一般不用千字以上的文章,所以我的东西都努力控制在千字之内。我还知道,报上发文章要比杂志上容易些,而且,文学性的文字,日报的要求比较严格,晚报则宽松多了。因此,我的文章一般都投晚报。

  于是,以后的日子里,《新民晚报》、《今晚报》、《重庆晚报》、《齐鲁晚报》、《燕赵晚报》、《钱江晚报》、《春城晚报》、《郑州晚报》、《合肥晚报》、《福州晚报》、《贵阳晚报》、《宁波晚报》、《泉州晚报》、《遵义晚报》、《大连晚报》、《城市晚报》以及《厦门日报》、《济南日报》、《广州日报》、《杭州日报》、《浙江日报》、《都市快报》等全国几十种报纸杂志,都刊登过我的文字。

  到这时,没人再跟我说什么“生活”了。

  遗憾的是自己悟性太差,命中注定只能是个蹩脚的票友。好在这也没什么不好,到我这一步,什么时候都不可有太多奢望。

  在再没人指责我生活贫乏的今天,我再一次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生活经历的贫乏,与生活圈子的狭窄。

  无数次想写点具有沧桑感的东西,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看来,还是得在“生活”二字上多下功夫,哪怕是间接的。

  开头是别人否定我,现在又轮到自己否定自己,这就是“否定之否定规律”吧?

  应该是。

  据说找到规律、掌握规律之后,就能有飞跃了。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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