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绝非是孩童们独有的嗜爱。
城市的空旷外野,休闲公园,放风筝的多半是上了年岁的人。有的颇为劳神,对风筝进行自主设计,自主制作,后再调试、改进。他们俨然将此看成了挚爱的行当,从此一心一意地钻研下去。
这部分人终究是寡群,多数人参在其中,不过是休闲享乐,打发时间罢了。周末假期,三五个同事好友聚在一起,看着一只只的风筝在空阔的天体间飞荡,摇轮扯线间,炒股的人会说,这炒股就像放风筝,你得懂得什么时候该放线,什么时候该收线,放多少收多少,异常讲究;搞管理的人会说,管人就像放风筝,何时该拉近或远离一些人,异常讲究;情爱高手则更是将男女之情附诸于风筝之上。似乎这纤细的丝线,已不再是简单的连接,而是跃动的琴弦,每个人都在长长的空地间拨出了属于自己的律动之音。
这两种放风筝的人,他们各有所乐,每每也是身心悦动,本来无可厚非,但我若置其中,却自感不大欣喜。过于深研,未免索然;总是赋予意义,也未免太过无趣。在我短短的灵光闪现中,真正让我对风筝产生无限遐想和玩味的,却是在那远去的幼时岁月里。
那时放的风筝一律是自制的,市面上还没有兜售的成品。自制的风筝和成品相比未免显得土气,但自制的整体却很厚重。制作的材料是现成的芦柴和塑料纸。芦柴用于搭制骨架,塑料纸用于封裱。风筝的形状多为五角形,也有八角的,甚至还有很多不规则的形状。当然,制作的过程并非一个人就能完成,往往要几个玩伴一块儿结成联盟。联盟中的分工也很明确:搜集材料由专人负责,聪智一点的进行搭架制作,稍稍愚笨的只能在试飞时充当脚力。
倘若制作用心,调教到位,试飞就很舒服,不要跑上多远便能看到风筝上了天;反之,若是制作马虎,技巧粗疏,气喘吁吁地跑上一天,也不见得就能让风筝飞起来。
若是这样,充当脚力的人一定叫苦不迭了,他们常常动用詈辞,一面奚落制作者的无能,一面强烈要求易位,主动参与制作。由他进行一番捣鼓,最终仍是无法飞升,他便也在别人的詈辞中痿蔫下来,继续充当脚力了。
风筝制作颇为讲究,往往一个角度不到位或是尾巴轻重不同,都对结果产生重要影响。我们全凭自身摸索,毫无经验可循,一只风筝从搭骨架到最终成型,常常历经多次改造,有时殚思竭虑后,实在无法完成,只得求教年长的老者。
渴求成功是这个联盟中每个玩伴共同的心愿,他们不但热切期盼自己的风筝能在空中尽情飞舞,且更希望看到自己的风筝,是这抹亮空中最闪耀的风景。
风筝决斗!不得不说这是我对童年风筝时节记忆最深的场景。三五人一个联盟组成一支队伍,与其他联盟进行风筝放飞的对抗。判别一个联盟风筝强弱的因素只有两条:一条是制作的风筝要足够大,另一条是风筝放得足够高。风筝放飞阶段,其他联盟不得干扰,一旦成功放飞,风筝相对稳定后,其他联盟便可使出浑身解数,从而干掉对方的风筝。方法可以是利用自己的丝线缠绕他人的丝线,但这风险极高,稍不留意就可能与对方同归于尽,甚至让自己败下阵来,所以,这一招一般是作为杀手锏最后使用。其它的方法便是现在看来极度无耻的招数了,无非是诱骗,甚至直接使用粗暴的手段逼迫对方分神,从而打落对方的风筝。
三四月间正是风大天干的季节,如果无人干扰,风筝可以放出几百米高。偌大的风筝晃荡在幽深的天际里,一点点变作微蒙的虚影。在这一刻,周边的一切生息似乎戛然凝止,花草尽情吐露芬芳,每个人的脸上也尽情洋溢着五彩的欢笑。
最后胜出的风筝,只要风力足够就要一直飘着,无人时便将线的一头绑在树干或是其它固定物上,直到自行掉落。记得最久的一次,风筝整整漂了一天一夜,当清晨醒来时,风筝已经挣脱绳索,不知去向,我们在周边找了很久,也没发现一点踪迹。
那是属于我的最后一个风筝季节,随着这只风筝的远去,我的美好童年定格在了那棵缠着残余丝线的枯老的柳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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