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雪、满地落、嘎嘎冷、哈哈乐、杀年猪、办年货、春节到、耍社火……” ,这首民谣唱出了河湟谷地农村春节十足的年味儿。
雪恋腊月,老家的人都认为这话不是瞎说,说下就下,纷纷扬扬,柔软无声,浪漫多姿。在这一场又一场的腊月雪中,家家户户开始忙年了,挺热火的庭院里竖起一杆高高的灯笼杆,挂上一个大红灯笼,这红与白相衬的景致,既鲜明好看地营造出欢乐的氛围,又将年味儿飘洒在村庄的空气里。
说起那富足的年味儿,就不得不使人想起腊月里杀年猪喝年酒的味道,那味道不亚于文字的芬芳,回想起来,不失于一味浓郁的醉人年味儿,给人一种微醺的快感与幸福、半醉的沉迷。
腊八前后,庄稼人就开始杀年猪了,邻居和亲朋好友之间,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进东家串西家吃年猪肉,那飘香的猪肉,劲道十足的光尻子互大酒香味,豁达豪迈的拳声,是腊月里流淌在心底深处最正宗、最幸福的年味儿。
出生农村的我,每年腊月回家,在乡下感受那宰年猪喝年酒的幸福年味儿。迄今回味起来,那味道在心头经久不散。
每每腊月,发小在电话中早早预约时间,邀请我吃猪肉吃血肠。且别说那宰年猪的场面,别说那白水肉血肠面肠的正宗味道,单说那腊月喝年酒的味道,足以让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在记忆中,早晨宰猪,下午待客。一伙人围坐在火炕上,炕桌上摆上刚出锅的白水肉、血肠、面肠,摆上酒碟,碟子里放上六个牛眼大的酒盅,三盅曰三星高照,四盅曰四季发财,六盅曰六六大顺,在吃肉之余,大家打通关拳赌酒,一个通关下来,就有几个人率先梆当了。因我老家在互助,所以,春节家家户户招待客人的就是纯的互助青稞酒。那青稞酒,50多度,抿一小口咽下去,一丝热辣辣的感觉顺着胃肠道一沉到底,过一会儿,粮食和酒糟的香气才泛泛而来,一个晚上,一个腊月,大家被那几瓶子青稞酒整得胡乱言语或豪情满怀。
老家过年有一种“让可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待客之道,客人不喝的酩酊大醉,实属待客不周。每当走进发小家,发小们就将我让到火炕中间,那一声声“四喜发财好着很,还要来个六六顺”“哥俩儿好啊,好到老啊!”之类的拳声,那“老王,好好喝,今晚夕醉下了,就在这儿睡哈……”的质朴话语,那一番语无伦次的搅沫沫,那主人家执酒的姿势、拳托臂的庄重,无不透着浓浓的几分古雅的年味儿,年的味道愈发显得浓郁,无不透着浓浓的几分古雅的年味儿。所以,一个春节,鄙人在亲朋好友的反复切磋中,酒量见长,拳法精进。老家的过年氛围,水土风气,透过青稞酒可以习识,感受着着豪爽的、甜甜的年味儿,犹如读着大文豪的锦绣文章,那年味儿是我多年来寻觅的心底味道。
一腊月,且不说那喝年酒的豪放芬芳,且不说年猪肉的正宗,单说宰年猪的氛围,也是流淌在记忆深处的一味年味儿。
年猪是农家一家过年时丰盛的饭食,也是走亲访友时带去的丰厚与盛情。所以宰年猪是河湟人家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最幸福、最正宗的年味儿。
在记忆中,一大早,主人家将烫猪的筲子备好,单等前一天约好的宰把式前来,女人们也一大早起来,点火烧锅,烧上满满一大锅开水,再和面烙饼,或者烫上一些狗浇尿,,备好招待宰把式和来帮忙的人的早饭。
早饭后,只见大人们将养了一年的大肥猪赶出猪圈,用绳子捆绑猪,此时,宰把式只要熟练地瞄一瞄,便能猜出年猪的斤数。随着猪的嘶叫,热闹便开始了,帮忙的人将滚烫的开水倒进筲子里,同时将宰好的年猪也放进筲子里,只见宰把式嘴里叼着一支烟,开始忙碌了,人们围着筲子和宰把式看热闹,只见帮忙的帮忙,闲看的闲看,那一脸的幸福与兴奋,不亚于一场游戏。
烫完毛的猪被小伙子们吊在梯子上,宰把式就开始开膛破肚,收拾下水。女人们在厨房里烧水的烧水,切葱的切葱。男人们在院子里也忙碌着,他们在宰把式的指挥下,把宰好的猪大卸八块,旋下一块最好的肉放到锅里,添水猪肉,余下的肉抬进屋里,切成条,以备春节用。洗好的肠衣堆在大盆里,准备装肠子。只见宰把式将双手伸进大面盆里,放上葱、蒜苗、调料,然后搅拌好,再让年轻人装面肠,面肠据人的喜好,分甜咸二种。装好的面肠与血肠放在大锅里翻滚,负责猪肠子的人一边翻一边用针扎眼放气。一整天院子里弥漫着热闹幸福的年味儿。
此时最高兴的要数孩子们,他们忙着在灶火里烧猪脾子,等不得大人将他们的爱好从火里扒出来,拍去灰土切成小块,放上焦盐,塞进嘴里,于是空气中又多了一味烧脾子的香味儿,这是腊月里传出的又一股年味儿。
午后二三点钟,孩子们被父母打发出去,请亲戚朋友、四邻乡亲到家里吃肉。客人一到,团团围坐在火炕上,主人将煮好的白水肉切成大块,将煮好的血肠面肠切成小段,分别装在盘子里,于是客人们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一腊月,宰年猪,瞧亲戚,吃猪肉,喝年酒,河湟谷地的村庄一片欢腾。虽然气候骤寒,四野光秃,但丝毫减弱不了人们的热情,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肉的香味,这也是河湟谷地春节里最温馨最迷人最幸福的年味儿,这幸福的年味儿
曾几何时,“年味淡了”的感慨,不仅仅在城市,也扩散到我的家乡,虽说腊月家家宰年猪,发小们也年年邀请我去吃肉,但我的家乡在东部城市群的浪潮下,也走上了“千城一面”的城镇化发展道路,人情淡了,往昔的进东家串西家互请吃猪肉豪饮青稞酒的气氛少了许多,许多……往昔的情调与味道,只给人们留下淡淡的记忆。
村子寂寞了,村子老了,想着即将消失的村庄,听着乡愁堵住冬天嘴的村庄的唠叨……这些记忆,如烟似雾,逝去在心底的尽头,使我无法咀嚼那生生的思念与稠稠的乡愁。
那腊月,宰年猪,瞧亲戚,吃猪肉,喝年酒的味道也被我的味蕾一点点尘封在心底深处,成为我内心最柔软最忧伤的情愫,成为我心底流淌的缱绻难忘的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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