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已经是速度时代:出差是飞机高铁,上网是“极速体验”,上班要“末路狂奔”,吃饭要争分夺秒,就连刚刚蹒跚学步的孩童都让父母心急如焚――“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快节奏、高效率成为现代人的人生关键词,每个人都像开足了马力的机器,向着所谓的“成功”一路狂奔。迫于生计的上班族、蜗居蚁民和摆摊设点的“城市边缘人”就不必说了,即便是功成名就的所谓成功人士也陷入一种速度惶恐之中,分众传媒的总裁江南春感叹:“每天我内心不断发出的声音就是快跑、快跑,跑到你的竞争者消失掉。不用回头,你只管往前跑。”
正是因为有江南春这样的领跑者,越来越多的人跟在后面,既疲于奔命又锲而不舍。就好像阿甘身后那些络绎不绝的追随者,他们头脑中没有奔跑的目标、心目中没有奔跑的意义,有的只是对不奔跑的惶恐――一种落伍和失群的担忧与茫然。
我们甚至不敢反问一句:慢下来又如何?掉队了又能怎样?
我常常感到困惑: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个时代的“速度崇拜”?是科技的推力,还是内心的物欲?抑或只是我们失去了判断力的盲从?
我喜欢韩少功的一个书名:《进步的回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科技的进步确实让我们越来越不像人,越来越没有人味,越来越退化和回缩,也越来越失去本真的快乐和忧伤。就好像高铁的快速与便捷可以将我们迅速送到目的地,但却因此而减弱甚至完全泯灭了旅行所必然包含的风景观赏、人际交流以及“他乡遇故知”的愉悦和欣喜。当然,历经风雨、艰苦跋涉之后终于抵达的释然感和成就感更无从谈起。
“速度崇拜”本质上是“效率崇拜”,原本复杂多元的人生过程被删枝去节。只留下一个简明直白的目的。据说有狂人在致力于研制“营养药丸”,届时每个人只需日服数丸,就可以省却那费时耗力的一日三餐,将更多的时间用于“奔跑”。如果再有人研制出“睡眠药丸”那就更加完美了。放眼望去,现代社会都是忙忙碌碌奔波在金色大道上的“快男快女”。唯一的问题或许来自我们的竞争者也在服用这种药丸,所以。我们还得像江南春先生那样“不用回头,只管往前跑”。
我的好友小黑算得上是这个速度时代的异数。他公然以懒人自居,并且还振振有词:懒其实是一种道德,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罪恶都是勤快人造成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懒人争权夺利、钩心斗角、迫坏环境、损人利己甚至草营人命?人太过“积极进取”,就必然带来资源的残酷争夺和利益的刺刀见红,而对自身同样也是一种伤害,所以高达84%的现代人自感“压力很大”乃至于“疲于奔命”。全球每年190万“过劳死”者和中国3000万名抑郁症患者更是在诠释着快生活之下的自我伤害。
其实小黑并不是个慵懒无为的消极分子。他有着自己所喜欢的教育培训事业,只是在别人握紧拳头狂喊“我要成功”的时候,他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地进行罢了。我才明白,这样的“慢”也好,“懒”也罢,其实正是一种智慧者的从容。“快”或许代表着效率和果敢。但“慢”其实也体现着选择和掌控。
古老的印第安谚语说“跑得太快灵魂就跟不上来”,是的,无论技术跑多快,人的灵魂都有着自己的节奏。所以,我们不妨慢一点,与灵魂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