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很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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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朋友的公司玩，坐在他新买的茶桌前泡茶喝，他和我介绍一套茶具两万块，一张茶桌二万六，我波澜不惊地微微点头，然后翘起二郎腿，手搭在椅子上。他聊自己的项目，投入八万，几次周转，一个杠杆，就五十万，我聊这几年社交媒体的风口与红利，到最后两个人互相夸赞，仿佛彼此都是很厉害的人。

　　聊到下午，有些累了，就起身告别，走出公司的大门，外面下起了雨，我站在屋檐下， 看着大雨倾盆，路面上的积水漫过台阶，行人寂寥又匆忙地走过，高楼在大雨之间若隐若现，路灯渐渐亮起，黄昏不期而遇。

　　就这样站着，风把雨滴吹在脸上，我没有缘由地忽然间讨厌起自己来，讨厌自己的世俗，讨厌那些恭维和奉承，讨厌在酒桌上的圆滑，讨厌面面俱到没有棱角的样子。

　　落叶随着流水滑向沟渠，我想起过年的时候肖娜和我说，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不要变的油腻，要永远保持少年的模样。

　　我说，少年被人欺，关键还穷，我也想一辈子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可是也要学会妥协，你总不希望看着我流落街头吧，哈哈哈哈哈。

　　我一边说一边笑，肖娜没笑，低着头夹了一块肉放在自己的碗里，包厢里的灯光暗淡，很多年没见的老同学喝的醉醺醺，我干笑了一声对着肖娜说，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油腻又能油腻到哪里去了，对你，永远还是那个我。

　　肖娜抬起头，看着我说，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样子，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我害怕有一天我们会生疏到只剩下客气的寒暄，人总是会变的，以前以为这只是一句话，但如今我却觉得这就像一个魔咒，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走的很远了，再聊的时候不是向你推销，就是有求于你，或者就是让你帮忙投票，那些可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日子，一边在怀念，一边却在祭奠。

　　肖娜说了一大堆，我就侧着身子安安静静听着，老同学有的混的很好，是大老板，侃侃而谈，有的很落寞，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夜里的十一点，聚会散了，肖娜的老公过来接她，我们寒暄了几句，他说送我回去，我说不用了，在这边定了酒店，第二天就要回深圳，然后我们挥手再见。

　　那时候天气很冷，老家的街道都是樟树，我们上学的时候，樟树结出黑色的果子，落满一地。那时候我们见到老师会紧张，见到熟人会紧张。一下子，十多年就过去了，聚会的时候，老师也老了，那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现在成了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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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日子在西安，遇见了以前的文学社社长，我们都热爱写作，大学的时候，他是放荡不羁的浪子，很有文艺范。我在校报工作，负责文学版的稿子，很多次向他约稿，他都拒绝，他讨厌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更讨厌我对校领导歌功颂德的文字，他觉得我是一个很庸俗的人。

　　我倒没什么，我只是想积累些经验，然后可以找一份好工作，他不屑和我探讨文字，后来听说他写书，但是他的书过不了审，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最后只能自费打印了一些，送给身边的朋友，有一次他跑到朋友家里，发现他的书稿被拿去垫了沙发。

　　见到他，他请我吃烧烤，西安的羊肉串真不赖，新鲜大串，肥瘦恰到好处，他现在也混的不错，脚上是一双aj，他比以前能说了，只是他说的话再也没有往日的激情，他说挣钱，说创业，说家庭琐事，说岁月无情。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只是他说累了的时候，我插了一句嘴说，还玩文学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说，不写了，挣不到钱，太穷了，穷的连媳妇都找不到，到处借钱别人见你就像瘟神，我受够了，所以后来和我表哥来到西安创业，也不是做什么光彩的生意，来这边倒腾水果，我以前特不待见你，觉得你是在糟践文学，现在自己也放弃了。挺好的，娶了媳妇，也有事业，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但是不累。

　　我曾经以为他是丑小鸭，在人群里不一样，终有一天会大放光彩，如今，他和我们一样，早就忘了自己的翅膀。

　　大雨停歇，夜幕也渐渐浓了，我走进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耳机里放着张国荣的《我》：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 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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