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们还是亲人”

　　赵姐打了个电话给金敏，告诉她已经谈妥协议，不用再起诉了。

　　金敏说这个结果比她预想中要好。

　　她所接触的离婚官司，像赵姐这种情况（没掌握对方财产）的，基本分不到什么钱。

　　她建议赵姐把协议和办证放在同一天，担心张进会出尔反尔。

　　很多人先签了离婚协议，却没领证，回头又把协议给推翻了。

　　我让赵姐一定要撑住，现在还不算结束。

　　赵姐于是特意拜访了一趟金敏，给她送了份礼，说麻烦她很过意不去。

　　金敏说这是她的工作，千万别这么想。

　　原本和张进约好星期二离婚，结果他临时有事改成星期三。

　　赵姐担心他不来，又有一点期望他不来，可他还是来了。

　　协议归协议，张进提出：自己目前只能拿出300万现金给赵姐，还有350万年后付清。

　　赵姐一听就有些激动，刚想要掰扯，金敏插了句话，说可以写进协议里，写明在XX年XX月XX日之前付清。

　　她提醒赵姐，如果他到期拒付，法院可以强制执行，两人还有套房产各占50%份额，所以问题不大。

　　在金敏的帮助下，财产分割进行得比较顺利，没留下什么后患。

　　签协议的时候张进不是十分爽快，一直磨蹭到中午才签字，结果民政局午休，金敏回去处理公务，剩下两人在附近吃了顿饭。

　　“赵丽，你过来看看吃什么。”张进亲切地招呼赵姐点菜，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的老夫老妻，一点都不像是来离婚的。

　　那顿饭吃得太和谐，和谐到赵姐几乎不敢相信。

　　张进说，希望赵姐不要把离婚的事公开。

　　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家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

　　还约她下个月一起去上海看小宇。

　　下午民政局上班，金敏也赶了过来，两人领了离婚证，却没有分道扬镳。

　　张进说他心里有点乱，想去家里坐坐，赵姐没有拒绝。

　　回到家，赵姐开始忙活饭菜，打扫卫生。

　　张进坐在阳台上抽烟，还招呼赵姐到阳台上去看不远处新盖的楼盘。

　　说打算给小宇在那里买一套房子，有学区，离家也近。

　　赵姐听的云里雾里。

　　晚上，两人在家吃了顿饭，张进称赞赵姐的手艺：吃了这么多年，已经吃服了。

　　他谈笑风生，仿佛离婚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离开时，他嘱咐赵姐：家里的水电物业费依旧绑在他的卡上，汽车油卡用完了就拿去给他充值，发票可以留给会计做账。

　　离婚前，虚情假意。

　　离婚后，反倒真情实意起来。

　　“乐子，他这是什么意思呢？”赵姐十分看不懂。

　　我说：四年来，你不喊不叫，不争不吵，最后的果断离婚让张进刮目相看。

　　没有了利益关系，也没有了利害关系，他再也不用跟你伪装，所以把面具撕了下来。

　　你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你一直都是贤妻良母，即便最后知道他有私生子，知道他转移财产，也没有撕破脸，没有威胁他，没有声张过他的出轨行为。

　　他留着你，当然也是留一条后路，何况还有小宇。

　　这半套房子，就是让他始终能有回来的权力。

　　赵姐问：“他不愿意对外公布离婚的事，难道说他不会和小三结婚？还是说打算跟我复婚？”

　　我说：以前就分析过，要结婚早结了。

　　他既不会跟小三结婚，也不会轻易跟你复婚。

　　如果他没什么财产，那他一定会积极结婚，或是积极复婚，至少占一头。

　　但他现在每天都在赚钱，还赚得不少。

　　已经被你瓜分过一次了，还会傻到给任何女人再瓜分一次吗？

　　婚姻对男人来说只是个形式，没有婚姻的束缚，还有钱。

　　这日子多潇洒？

　　况且他才四十七岁，还可以再战十年嘛。

　　“假如他不会跟小三结婚，那我倒没什么不甘心了。”赵姐说。

　　事实上，离婚以后张进回家的次数反而变多了。

　　赵姐也没有拒绝。

　　“乐子，不知道你能否理解，到我这个年龄，已经不指望再遇到什么感情了。不管怎样，我还是把他当成亲人的。”

　　我说：理解。

　　次月，张进约赵姐去上海看小宇，两个人十分默契，没有在小宇面前提离婚的事。

　　为了课余爱好，小宇跟同学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公寓，张进看后觉得环境不好，临走时转了五万块钱给他，让他去找个条件好点的。

　　三人还去逛了外滩，吃了大餐，照了几张照片。

　　张进嘱咐小宇，寒假一定要回家，别像暑假那样不回来。

　　到了春节的时候，张进也非常积极，先是给赵姐的哥哥姐姐都送上年货，然后又亲自到机场接小宇回家。

　　除夕那天，张进，赵姐和小宇三人还是像往年那样，一起到张进的老家过年。谁也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气氛似乎比过去还要更和谐一点。

　　“乐子，你能理解我吗？”赵姐又问。

　　我说：如果有个人突然在论坛上提问说，男人出轨，离婚不离家，我恐怕是没法理解。

　　但陪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反而能理解了。

　　只要你能跟自己和解就行。

　　赵姐说：“正是。我对他已不抱有感情上的念想，也无意与第三者一争高下，只当他是个亲人吧。”

　　说到底，张进不算是坏人。

　　他有他奋发向上的一面，也有他良善和顾家的一面。

　　可不管怎样的男人，只要出了轨，那份刻薄、无情和冷漠，都会像利剑一样刺穿人心。

　　也许这就是人性吧。

　　那夜大雪纷飞，张进在屋檐下看雪，他也说：“赵丽，我们永远都是亲人。”

　　二十年，烧完美好青春，换一句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