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萍：浇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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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提着皮管，一棵一棵地给烟浇水。

　　阳光又白又烫，直起腰身，看看浇过的和未浇过的，继续一棵一棵的浇。

　　大地在冒烟，水洒进每一个烟塘的时候，先有土灰飞起，如此阔大的旷野，鼻子首先嗅到了灰，眼睛靠近细瞧，确诊。 我甚至有点小兴奋，因为从未这样子浇过自家的烟或菜。如同在玩小时候错过的游戏。

　　我似乎一直有些羡慕高山顶上，提着皮管浇烟或浇菜种地的朋友，每每在巡视或验收烟水工程途中，看着依赖土地生存的农人或皮管或灌桩工程直接喷洒土地的现场，我会莫名的动情。

　　老是想起我妈大汗淋漓、灰尘百土劳作的样子。我妈出嫁前很少干过田地活计，养大儿女的一路，终日像陀螺似的，锄草、施药、挑粪、挑水，忙碌于天地间。天气又干又热，稍微干点活，就满身满脸的脏汗。我觉得最苦的就是挖板田、浇烟地，两只大粪桶，一天来回几十挑，有时从山脚挑到山腰，有时从山腰挑到山顶，挑豆、挑麦，挑水浇地。年轻时的她，一天能干完别人家的妈三天干的事情。

　　挑粪，我假日经常干的事情。从猪圈挑到田里，“东边冲”一个陡坡下，又一个长坡上，那个灰汗覆脸的小姑娘，不丑模丑样才怪呢。还好，半坡上有汪清泉，我经常放下担子，扯片水冬瓜树叶包水喝，爽甜，和我妈学的。更早的时候，母亲肩上的谷萝一头挑农物，另一头装的妹妹和我，经常在小水潭边，边喝水边逗娃，我妈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我们姐妹快些长大，然后一个嫁城里，一个嫁街上，这样的话，她老人家或上城或赶街就能有歇脚的地盘。

　　“东边冲”坡坡的记忆也有乐的。有次放马，下大雨，估计人小，怕是还不太敢骑，我长大些后骑马可是神厉害，于是打马在前，自己拽着牵马的绳子跟的马狂跑，一路上，多位伯伯叔叔夸奖，有聪明之意。

　　这些年，国家政策好，补贴修建了流畅的机耕路，田间沟渠，水池，管网，购买农机。“东边冲”填平了，平畅的机耕路，小村栽前栽后有机耕、有车运输，更不用挑水浇地。地头闸门一打开，水哗然而至，顺着田地的沟渠如多米诺骨牌般一道紧挨着一道淌进田地沟，哪儿有堵挖一锄，跑水的缺口补块泥土，并将吃饱的沟沟堵住，荷把锄头而已。

　　站在浸染我孩童串串足印的泥土上方，心甚为平静，左边的小山包，松林葱葱，一泓碧波，倒映着整面天空，生态小村魅力怡人。整个村坳坳的梯田，庄稼繁茂，白云悠悠，清朗的物象，简单干净利落，毫无修饰的小村，不由分说地透着深情和亲情。 单位党员抗旱保苗活动，巧的我碰上烟水项目覆盖的阳山庄，在广阔的土地上，我们提着长龙般的水管一棵一棵浇烟，亲眼看见每一株烟苗的充分吮饮，听到地底深处庞大根系滋滋的吸水，能感觉到烟苗哗然畅行的光合作用，这是烟水工程水池水在这片土地上所达到的最大意义。

　　抬头看到天空明晃晃的，一点下雨的征兆也没有。大地沉重，天空轻盈。默默祈祷天降甘露，太旱了。世间，最强大的是天，其次是祖国。

　　以后无论做什么，一定不能只顾欢喜不顾悲苦，事物都具两面性，生存是矛盾的。如种植一株向日葵，你带给她丰茂的金灿灿的身姿和赞许，其实她无形也得多承受生命生长的孤独与各种虐。在自然面前，一株植物、一个人，又渺小也软弱。

　　生命的意义，就是给一个意义于生命。祖辈的生存有过太多沉重，如今，国家和人民富足了太多，希望我们的下一辈人，下一代代儿女，成长的故事不再笨重，灵动的山水，慈爱的土地，养育一代一代灵动仁爱的人。

　　两只小麻雀飞落地埂，在草间走跳，小鸟的叽叽声绕过几株烟苗，痒痒耳朵。我提着长龙似的皮管，更加舒展地为每株烟苗流淌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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