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我识破了准婆家的狼子野心

　　本号原创插画|喵喵夏 文|鱼翘

　　01

　　炎热的夏夜，不知名的虫子啾啾鸣叫，一轮明月在院子里撒泼一片月华。

　　刘家厅堂里，刘老太眼看孙女刘惜玉一脚跨进来，眼圈就红了。

　　刘惜玉眼睛也有些红肿，看样子刚哭过。她福身问安后，走到刘老太身旁。

　　祖孙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刘家乃平城最大富户，刘惜玉的父亲是大房家主。十天前，随同刘惜玉父亲出门收账的随从传回消息，说老爷经过山西时，不幸染上瘟疫暴毙。

　　这个噩耗几乎击垮了刘老太，要不是挂念着唯一的孙女，她根本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刘惜玉的父母感情甚笃，她母亲去世后，任凭刘老太如何软磨硬泡，她的父亲也不肯再娶。刘老太逼得急了，他便为刘惜玉招赘，对象是城西的秀才张明。只待几年后刘惜玉年纪到了，两人便成婚。

　　如今家里无男丁，偌大的家业就成了别人眼中待宰的肥羊。

　　刘父的丧事过后，张家就提出，刘家如今无人主事，两家既然已经定亲，便是一家人。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不如让张明帮着刘惜玉管理家业。

　　刘惜玉以要为父亲守丧三年为由，未成婚前名不正言不顺，拒绝张明入主刘家。

　　张家放话说，若是不从，便要悔婚。

　　听到张家的说辞，刘老太大怒，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02

　　这头还没折腾完，那头又起火。刘家二房三房在白天时上门说，刘家的产业理应助益刘家的子孙，招赘女婿再好，终归是外人。

　　他们软硬兼施，逼迫刘惜玉选一个堂弟过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管选了谁，以后刘惜玉出嫁，这份家业就落到他头上。

　　若不是刘老爷早早给刘惜玉定下亲事，只怕这亲事也得看过继弟弟的眼色。

　　刘老太搂着孙女掉泪，直叹孙女命苦，少年失怙，豺狼环伺。

　　她问孙女有什么打算。

　　刘惜玉凄惶地笑了笑说，张郎薄情，不是良配，只能过继了。

　　刘老太长叹一声，你二婶三婶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过继哪家的孩子，只怕都落不着好。

　　刘惜玉安抚地拍了拍刘老太的手说，祖母无须挂心，我已请族长三日后在祠堂共聚商议，当众选继弟弟。

　　刘老太长吁短叹。

　　走出堂屋，刘惜玉对婢女说，传话出去，就说三天后我要选过继弟弟，务必把话传到张家。

　　婢女心下疑惑，又不敢多嘴，只快快应了是，便退下去。

　　第二天，张家果然打将上门，以亲事逼迫，极力阻挠刘惜玉过继。

　　刘惜玉垂泪道，我自然不想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落于旁人之手，但我没有兄弟，孤苦无依，只能听从长辈安排。张郎提议虽好，终归于礼不合。我祖母说，要我好好对待继弟弟，往后的嫁妆打点，还得仰仗弟弟。

　　张家差点没气晕。张明考举，屡试不中，家里又清贫。他们不惜以功名之身，入赘与平民刘家结亲，便是图谋刘家的产业丰厚，且仅有掌上明珠一人。将来刘父百年后，一切都是刘惜玉的。

　　如今听到这推脱之词，他们恨得牙痒痒，当即将当初订亲时交换的庚帖掷回，嚷嚷着退婚。

　　03

　　刘惜玉哭倒在锦凳上，说，家父遭此横祸，小女不敢厚着脸皮继续攀扯，便如了郎君的意吧。

　　话刚说完，锦帘后便走出几个刘家的宗族耆老，怒斥张家无情无义。他们见识到张家贪婪的嘴脸后，在刘惜玉的哀求下，主持了退婚事宜。

　　张家骑虎难下，稀里糊涂退了婚。

　　当天，张家意图侵吞刘家家产不成，怒而退婚的事传遍了平城，大街小巷、茶肆酒楼人人议论。张家一时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声名扫地。

　　当晚，刘家二房三房夫人上门拜访，齐齐拉着刘惜玉，吹捧自己的儿子贤德恭顺，品行良好。

　　刘惜玉脸色淡淡地说，两位婶娘不必忧心，弟弟定然是从你们两家选出，断不会落到旁支去。

　　两个夫人对视一眼，又同时不屑地别开。

　　二婶娘说，我家哥儿跟你自幼玩到大，感情深厚，他疼惜姐姐孤单，正想多陪伴你呢。

　　三婶娘撇撇嘴，赶紧说，姐儿大了，七年男女不同席，陪伴就免了吧！我家哥儿天资聪颖，自幼得先生夸赞，能力超群，在产业打理上肯定能帮姐儿解忧。

　　刘惜玉两边都捧了几句，捧得两个婶娘喜逐颜开，欢欢喜喜地离开。

　　三天期限到，一行人齐聚宗祠。

　　刘老太早已放话，选过继弟弟的事，由刘惜玉一人决定。

　　二房和三房带来的都是嫡次子，大家族过继男丁，很少会过继嫡长子。

　　刘惜玉环视了一眼在座之人，语气淡淡地问，四弟五弟六弟怎么没来？

　　大家都愣了。

　　二房夫人眼珠眨了眨说，那等庶出玩意儿怎么能上得台面？

　　刘惜玉笑了笑，他们是哪等玩意？不也是二叔三叔的血脉吗？

　　一句话堵得二房夫人脸色紫涨。

　　刘惜玉脸色一肃，我早已说过，选任继弟弟，刘家这一支的哥儿都可以参加。

　　她传令下去，让下人去唤其他哥儿，只要想参加的，现在还可以过来。

　　很快，祠堂里又多了几个孩子。

　　04

　　刘惜玉依照惯例，考查了几个孩子的学识，问了几个刁钻的问题，最后选定二房的四哥儿文轩。

　　大家都傻眼了，没想到她竟然选了一个庶子。

　　二房三房夫人眼看产业无望，急得脸红耳赤，出言反对说，怎么能让一个庶子继承偌大家业？更何况，刘文轩的生母早逝，连个给他做主的人都没有。

　　刘惜玉说，刚才几个弟弟从门口进来，对门口被绊倒的小凳均视而不见，只有四弟将凳子扶起。古语云，勿以善小而不为。亦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几个弟弟的学识都差不多，选任家主，最重要的不是学识天资，而是人品。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其他人哑口无言。

　　在刘惜玉的坚持和刘老太的支持下，族长当场开族谱，将刘文轩写入大房的名下。

　　刘惜玉将刘文轩带回家，安排在最好的东院里。

　　她对刘文轩说，既然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若想考取功名，我便请西席先生入府教导你学识，我代为掌管家业几年。你若想管理家业，从明日起便跟各家店掌柜学习。

　　刘文轩怯怯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他想先试试考取功名。

　　天亮后，刘惜玉便张榜求德才兼备的西席，酬金高得令人昨舌。

　　重赏之下有能者，刘文轩有了自己的西席先生，加上他本就刻苦勤奋，学业上突飞猛进。

　　过了几天，刘惜玉经过西厢房时，看到正在伏案读书的刘文轩，袖口里露出磨得起毛边的里衫，当即大怒，传唤来管家和所有下人。

　　她寒着脸说，我弟文轩，已经上了大房族谱，是我大房的顶梁柱。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上瞒下，阳奉阴违，我定严惩不贷。谁若是瞧不上我刘家这小庙，便去管家那里领了月俸走吧。

　　满院子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声。

　　过后，管家亲自领了绸缎庄的掌柜上门，给刘文轩量身订做新衣。刘文轩所用之物，一概与刘惜玉的等同。

　　05

　　刘惜玉每晚都要抽空查看刘文轩的学业，督促他勤恳求学，教导他多学习圣贤之道。

　　刘文轩的奶娘向她表示，孩子既然已经成为大房当家人，便得有当家人的气派，可他却身无长物，惹人耻笑徒有虚名。

　　刘惜玉的脸色冷了下来，她这是打上玉如意的主意了？

　　刘家祖上曾高价购得玉如意几把，一代代传下来，都落在当家人的手上，象征着当家人的身份。刘父去世后，存放玉如意的库房钥匙暂由刘惜玉掌管。

　　刘惜玉笑了笑说，玉如意早在父亲离世时，便已交给祖母保管。我是女儿家，那等好物没有缘分见识。哥儿还小，待过几年他明辨是非时，祖母自会交给他。

　　奶娘退下后，刘老太听说这事，又是发了一通脾气，对着刘惜玉摇头叹息说，到底不是亲姐弟，一来就算计，做不到一条心。

　　过了一段时间，刘文轩感染风寒，咳嗽不止。而且，他的脸色渐渐发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瘦弱。

　　奶娘哭着说，刘文轩母亲就是死于痨病，只怕孩子的身子骨里也有这种病症之根。

　　刘惜玉大怒，责骂她胡言乱语，制造恐慌，命人给她掌嘴。

　　奶娘被打得脸颊红肿，在刘文轩面前哭诉说，哥儿，大房被大小姐把持，你纵然已经过继，到底不是一家人。大小姐当众责罚我，这是打你的脸呢！

　　刘惜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房，她冷笑一声，奶娘巧舌如簧，处处挑拨我和弟弟，到底是想干什么？

　　奶娘脸色大变，赶紧闭嘴。

　　刘惜玉请了三个郎中和两个丫鬟进来，对刘文轩说，我还思量着，好端端的，你怎么就生病了？原来是有人暗中做手脚。

　　06

　　刘惜玉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他的病来得蹊跷，迅速瘦弱下去，病来如山倒。

　　她将他的饭菜汤药交给郎中检查，竟发现都掺了荷叶灰。

　　他的吃穿用品，跟她和祖母的都是出自相同人之手，还要经专人检查过，才能端给他吃。动手脚的人，只能是他房中之人。而他房中，除了奶娘，其他的丫鬟仆从都是经过她严格挑选的。

　　她起了疑心，后来果然在奶娘房中搜出裹着荷叶灰的药包，也找到了奶娘买荷叶灰的那家店的店主。

　　奶娘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刘惜玉厉声喝道，奶娘，你到底为何坑害我弟弟，还不快如实招来？

　　奶娘哭着说，她是被三房夫人指使，挑拨他们姐弟，让大房厌弃刘文轩，这样三房的嫡次子就有机会入主大房。

　　刘文轩感染风寒，是因为她半夜潜入他房里，将窗子打开，被子抽走。她还将他的止咳药换掉，给他掺了让人赢瘦的荷叶灰，这样不但他的咳嗽久治不愈，还会显出一副瘦弱的病容。

　　刘文轩的母亲死于会传染的痨病，一般人看他这副病歪歪的黄瘦模样，再联想到他母亲的死因，都会觉得他肯定也是染上痨病，害怕被他传染。

　　他本就不是大房的孩子，要是得了病，十有八九会被扫地出门，谁会真心替他找出真相？

　　刘文轩脸色如纸，不敢置信。

　　刘惜玉冷笑，将这刁奴送官治罪。她转头对刘文轩说，三婶毕竟是长辈，我们如今势单力薄，即便去与她对质，也讨不得便宜。你若想出气，想要从今以后不再被人拿捏，便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刘文轩哭着点头。

　　虽然让郎中重新配药，但他的病被拖了十来天，久咳伤了肺气，还得养上一段时间。

　　刘惜玉每天亲自煎药喂粥，陪在他床前给他说自己小时候的趣事，还托人从集市搜来一些新奇玩意，让他不至于卧病时觉得时日难捱。

　　刘文轩病好后，对刘惜玉那种恭敬而谦卑的神态，慢慢变成了依恋。

　　07

　　一晃眼过去六年，刘文轩在秋闱中高中成为举人，全家欢庆。

　　二房更是嫉恨得眼红，没想到随便送出去一个庶子，竟然成为整个刘家唯一考中功名的人。

　　刘惜玉也培养了好几个心腹掌柜，不用她亲力亲为，这些掌柜也能帮她把家业管理得整整有条。

　　刘文轩有一个同窗好友，英姿勃发，才名远扬。他为刘惜玉牵线，促成好友与刘惜玉的姻缘。

　　刘惜玉出嫁前，刘文轩大手笔地将一半家产作为嫁妆，给刘惜玉陪嫁。

　　二房夫人听闻这事，剜心挖肝一般疼，私下里找刘文轩说，哥儿，你虽然过继给大房，但到底是二房的血脉，理应向着二房才对。你将一半家财都送给姐儿陪嫁，这不是自伤根基吗？一个克死父母的丫头，她配拥有这么多嫁妆吗？

　　刘文轩冷淡地笑笑，母亲，我出自二房，所以尊称你一声母亲。但我如今是大房的家主，大房的事，是你能插嘴的吗？你再胡乱编排我姐姐，我断不会跟你客气！我入了大房名下，便与姐姐同气连枝，给她一半嫁妆又何妨？她便是要全部家财，我也都给她拿去。

　　二房夫人差点没被气个倒仰，扫兴而归。

　　08

　　大婚之日，刘文轩亲自背着刘惜玉出门，送进花轿。

　　上轿子之前，刘文轩拉着刘惜玉的手，感伤地说，姐姐若是在夫家不愉，便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

　　红盖头下，刘惜玉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刘文轩的手上。

　　三日回门，刘惜玉进了刘老太的房中说些体己话。

　　老刘太叹道，还是你眼光毒，看人看得这般准，文轩这孩子，确实有情有义。

　　刘惜玉笑笑不答话。

　　当初她选中刘文轩，自然不单单是因为扶起凳子。二房三房的嫡次子，外家都是殷实之家，一旦选了他们，吞并大房产业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他们的父母健在，想要越过父母而跟他们处出感情，实在太难。

　　而刘文轩，出身庶子，又幼年丧母，无人庇护，在大宅院里受尽白眼冷待再正常不过。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她早已打听过，刘文轩性情宽厚，对待下人也和善周到。即便他一跃成为大房的少爷，也没有一丝骄矜之气。一个不捧高踩低的人，内心不会虚弱。

　　他被选中，肯定会遭到其他哥儿的嫉恨。他又没有外家可依靠，相当于没有退路，只能跟她一条心。

　　一切选择，都是权衡的结果。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真心待他，为他着想，他若不是天性凉薄之人，自然会被她感动。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得有人先付出。若只有算计权衡防备，自然不长久。

　　以其说她运气好，不如说，这是一场以真心换真心的豪赌。

　　庆幸的是，她赌赢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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