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家》：月薪3000的穷人有资格生孩子吗？

　　文字 | 李小狼     头图 

　　我农村老家一个堂弟，今年才刚满18岁，初中没读完，混社会也并没有一技之长可以谋生，只能和他爸妈一起在外打零工，而他妹妹还在上学，一年下来存不下几个钱，入不敷出，过得相当拮据。

　　所以当堂弟爸爸告诉我堂弟恋爱了的时候，我心里是咯噔了一下，因为在一个羞于谈性、压根不懂避孕的农村家庭，接下来十有八九是要搞出“人命”的。

　　果不其然，再收到堂弟一家的消息就是堂弟女朋友怀孕了。就在前几个星期，比我还小7岁的堂弟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温饱都是问题的一家人又多了一个孩子要养，而且还要修房子准备结婚，钱从哪里来？只能靠堂弟爸妈低声下气四处去借。

　　一般来说，我对亲戚的家事向来秉承一个态度：关我屁事。

　　但堂弟女朋友怀孕时我是积极给了建议不要生的，为什么？因为养不起啊！

　　一个原本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家庭，为什么还要让另一个小孩子加入进来受苦？两个自己都还是小孩子的父母，又该拿什么去抚养和教育孩子？

　　堂弟的孩子，十有八九会循环一次他的人生：父母无力抚养，只能被丢给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在农村拉扯长大，成为闭塞地区的留守儿童，一年见只能见一次父母，由于接受不到良好的教育读不下去书，初中没毕业就要外出打工，一个月挣3000块辛苦钱维持生活，懵懵懂懂地认识另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偷尝禁果，然后早孕早婚……

　　这种模板式的贫困人生，几乎是穷苦地区的孩子都逃不过的宿命。

　　堂弟对我说，他要生，他想对这个孩子负责。可腹中的婴儿开不了口啊，他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和口口声声要负责的父母一起受苦？没有人征求他的意见。

　　也有人说，先生下来，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可这就像是你自己负债累累时还参与了一场豪赌，却要生一个孩子来和你一起承担一败涂地的风险。

　　我也是穷人家出生的孩子，而且不是一般地穷，是年收入2000块钱的穷——很多人不信，但我童年时唯一的收入来源只有靠奶奶种地，至于我爸妈去哪儿了，小时候的我和看文章的你一样迷惑。

　　别问一个穷孩子他为什么穷，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一出生就要受苦。

　　以前没钱，家里几乎顿顿都吃土豆丝，一盘土豆丝可以吃两天，导致长大后家里人都以为我特别喜欢吃土豆丝，每次都把土豆丝端到我面前，殊不知那是我的童年阴影。

　　不是卖惨！我现在过得很好！

　　但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选择我是否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想想小时候碗里的土豆丝，我还是会说：算了吧您嘞！土豆丝谁爱吃谁吃！

　　我要吃肉！

　　最近看了一部特别揪心的电影《何以为家》，男主角是12岁的黎巴嫩小男孩赞恩，他有七个兄弟姐妹，一家人是没有居住权的贫民窟非法居民，只能蜗居在租来的阁楼里，随时可能被政府驱逐。

　　赞恩的兄弟姐妹们没有在学校里接受教育，而是为了生存早早地成为了流窜在街头叫卖的小商贩。

　　为了讨好房东，爸妈让瘦小的赞恩给房东做各种苦力活，甚至要把11岁的的女儿送给房东当新娘。送女儿时赞恩妈妈没有丝毫不舍，而是扯着赞恩妹妹的头发警告她：如果你敢回来，我就杀了你。

　　赞恩想阻止爸妈把妹妹送走，被他妈妈恶狠狠地指着鼻子说：你想让我们全家都去睡大街？信不信我杀了你？

　　后来赞恩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回家时他爸对他说了同样的话：我要杀了你。

　　这就是赞恩的童年：一间床都没有只能睡地板的阁楼，一堆吃不饱饭洗不了澡上不了学只能在街头叫卖的兄弟姐妹，和一对动不动就扬言要杀了他们的父母。

　　赞恩爸妈对孩子应有的爱和责任，可能早已被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的生活给杀死了吧。因为贫穷，他们可怜；因为生娃，把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带到世上来受苦，他们又可恨。

　　后来，赞恩把他的父母告上了法庭，起诉理由是：“他们生了我。”

　　最后，赞恩把父母告上了法庭，起诉理由是：“他们生了我。”

　　赞恩起诉父母的导火索，是11岁的妹妹被迫嫁给房东后非正常死亡，于是赞恩一怒之下捅了房东一刀被送进未成年人监狱。

　　赞恩妈妈去监狱看望赞恩时，告诉赞恩她又怀孕了，所以赞恩决定起诉父母，不是为了惩罚父母让他的童年笼罩贫穷的阴影，也不是为了报复父母给他造成的伤害，而是想劝他们不要再生了。

　　赞恩爸爸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为自己辩护：我有什么错？我也是这么被生出来，也是这么长大的。从小到大别人跟我说：“没有孩子，你就不是男人”“孩子是你的脊梁骨”……我哪会知道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脊梁骨戳穿心扉。

　　这其实是一句很有“中国味道”的辩护，试问哪个中国年轻人没听过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教诲？

　　如果不结婚不生孩子，你在周围人眼中指定是“有点什么问题”，家人会逼你，朋友会劝你，不相干的人会议论你。

　　记得我今年过年回老家，只要是见到有张嘴会说话的生物都在劝我赶紧结婚生孩子，即便他们自己的婚姻是失败的，还有不少亲戚的孩子，读不下书只会打架闹事，游手好闲赚不到钱甚至违法犯罪吃过牢饭，但亲戚们在劝我结婚生孩子时都会积极得让我以为我结婚的礼金得分他们一半。

　　越是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越是喜欢劝别人赶紧生孩子。

　　很多人根深蒂固地认为不生孩子自己的人生就是残缺的，于是他们不顾自己的抚养能力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可由于自己的无能，反而让孩子的人生因为贫穷等种种无法控制的原因变得残缺。

　　穷人有没有资格生孩子？其实这个问题很残忍。

　　如果答案是没有资格，对想做父母的穷人很残忍：生育权是天赐的，凭什么因为我穷就没有资格生孩子？如果只有富人有权利生孩子，这对穷人公平吗？

　　可如果答案是有资格，对即将出生的穷孩子就很残忍：凭什么我一出生就注定要比别人过得辛苦？确实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可为什么负不了责的父母明明可以选择不让我受苦还要生？

　　我当然知道，不管《何以为家》这部电影票房多少，我这篇文章阅读量多少，无论穷富该生的还是会生，越穷的地方香火观念越重，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越没有能力的人，越指望靠孩子来为自己的人生加码下注。

　　但我还是想劝一句：没有足够能力的时候，能不生就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