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访谈录：好运的人——海瑞

　　878：你好，你在历史上很有名，应该算是网红级别的，“海瑞罢官”的故事，存在于很多70后、80后的记忆里。都说您是一个“无畏的人”，官场上如果“无畏”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海瑞：你很直接，我也直接，直接的人总喜欢和直接的人打交道，由于在我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的仕途基本上也是一波三折，几次起死回生。人们只记得我耿直，其实，我性格的养成，或者说朝廷能容得下我这种性格的人存在，是有深层次原因的。

　　878：的确，封建王朝，几乎各朝各代都有一些性格特别张扬的官员存在过，能不能存在是自己的本事，而能不能容得下你这样的官员存在，取决于当时的政治生态，您觉得，明朝的政治生态是怎样的生态。

　　海瑞：你这句话问的太笼统，在大明有限公司这样的企业里，一任皇帝就是一种生态，每任皇帝的性格、能力、眼光、胸怀都不同，下面的官员自然也会不断的被洗牌。

　　但是总体来说，明朝的官场有个特点，奸人、忠人、好人、坏人，都会有人赏识，取决于整个大明历史一直有三种力量在控制，此消彼长，这三种力量分别是皇权、宦权、臣权，这三种力量随意两两组合都会产生灾难和震荡，皇权和宦权联合时，太监当道，文臣根本翻不了身，管你有多大能力，人品有多好，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怎么说。皇权和臣权联合时，太监基本上没有任何发言权，嘉靖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大臣，你太监，比正常人少个东西，就不要多说多少了，所以在大明嘉靖年间，太监基本上是被遣散或者在宫里打扫打扫卫生，刷刷马桶之类的。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我海瑞存在的政治土壤。应该说，与其说我无畏，不如说我运气好。

　　878：你自己也承认，是当时的政治生态允许你这样性格的官员存在，那为什么对嘉靖爷提意见时，不留任何后路。事实上嘉靖帝是位极其聪明的皇帝，唯一的爱好就是炼丹修道，然后想长生不老。上了年纪的嘉靖心态也柔和了很多，把班上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内阁首辅徐阶，自己想问就问问，不想问就专心修道。这件事情，班上人都知道，但是从来没有人敢上折子直接批评他修道，作为一把手，嘉靖也不容易，天天上班那么累，有点小爱好怎么了？结果，你二话不说，直接上书，说出了别人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说的话，还说他不务正业，这是其一。其二：嘉靖帝听信谗言，不见自己的儿子（嘉靖相信“二龙不可相见”，所以不见儿子），你最后还加了个码：意思是在嘉靖帝的“英明”领导下，老百姓越来越穷…..

　　海瑞：这些故事你也知道。应该说包括皇帝在内，没有哪个人喜欢听不好听的话，“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句话骗了人很多年，第一是不是忠言；二，什么人说；三，对什么人说。忠言在特定场合从皇帝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而且说的都是事实且无私的时候，才有可能发生一些化学反应。而没有特定的场合和语境，所谓的忠言，很容易被皇帝理解为“人身攻击”或者“眼光不行”或者“不讲政治”，所以封建王朝中，得益于“说忠言”的臣子不多，死于“说忠言”的人大有人在。再说了，我也是做了充足准备的，我虽然耿直，也是一个上路子人，上了折子后，自己洗了把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买好了棺材，在家等锦衣卫来拿我，这就是后人广为流传的“备棺上疏”事件。

　　878：不该说的话你说了，嘉靖帝也很生气，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海瑞：那得感谢内阁首辅徐阶。嘉靖帝要杀我的时候，徐阶就说了一句话，我的命留住了。

　　878：徐首辅说了句什么话？

　　海瑞：他对嘉靖帝说，如果因为海瑞上疏，说了几句所谓的实话，您就杀了他，那岂不是成就了那小子一世英名。而且他小子棺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成全他呢？

　　878：既然徐阶帮了你这么大忙，你最后为什么还要办了他的儿子。

　　海瑞：那是两回事，当年徐阶保我，是政治利益权衡，我得罪了他很多政治对手，他需要有人站队，嘉靖帝驾崩，裕王朱载垕继位后，我被释放出狱，没过多久又被外放为应天巡抚。徐阶在新帝“洗牌”后被罢免了。这本是正常的政治“轮岗”。另外：我是一个从来不政治站队的人，我连皇帝的队都不站，人就这一辈子，我只想对江山社稷负责。再者说：徐阶的三儿子徐瑛名声实在太差，霸占民田，鱼肉乡里，还强占民女赵小兰。小兰的母亲到县衙告状，县令却又收受贿赂，杖毙了小兰的祖父。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这一切都是我微服出访亲眼所见。

　　878：你是怎么处理的？

　　海瑞：徐阶虽已不是首辅，可毕竟势力还在，他到处找人希望能够推翻定案，可他没想到的是，没等他活动到位，我就处斩了三儿子徐瑛，归还了他强占的田地，然后直接辞官。

　　878：你觉得你这样做值得吗？

　　海瑞：我觉得为了被徐瑛强占的民女赵小兰，被杖毙的赵小兰的祖父，为了被霸占的民田，我觉得值得。

　　878：你怎么看官场？

　　海瑞：你看官场是名利场，它就是名利场，你看官场是青菜豆腐汤，它就是青菜豆腐汤，你看官场是为民服务的平台，它就是一个极好的平台。其实，官场无常、官本无场，一切的一切取决于你自己的价值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