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不配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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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昌刚从公司出来，老家的母亲就打来电话说，他父亲从床上一头栽下，这会正在镇上的卫生所包扎，医生说老人骨头脆弱，让去拍片，叫他赶紧回来。

　　原本准备回家吃饭，方向盘一转，他就直接走了另一条路，准备上高速。

　　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声，嘱咐她去菜市场买点大骨头，煲点汤给老人补补。

　　挂了电话，车子也快走到红绿灯十字路口，许昌的手机又嗡嗡嗡的响起来。

　　一看原来是一个发小的电话，他说他今天从家里来城里了，这会听到许昌他爸摔了想去看一眼，问他走到哪了，不远的话就坐他的车。

　　这种请求真的很难推掉，不接吧，毕竟人家是为了去看老爷子，接吧又怕离得太远耽误时间。许昌只好问他在哪里，他去接他。

　　对方报了一个地址，他再次方向盘一转，往城西开去。

　　好不容易七拐八拐走到发小所在的位置，远远的，他就看到对方不停的对着车摆手示意，左手上还夹着一支烟。

　　停了车，发小利落的爬上来，还不忘把烟蒂掐灭，拍了拍手里拎着的几箱营养品说：“朋友送的，我们家也没人吃，拿过去给老爷子补补身体！”

　　许昌心头一暖，一共三箱都是价值不菲的，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这年头哪有嫌东西太好不肯吃的，肯定是怕他拒绝才找的说辞。

　　许昌二话没说，利落的掉头往高速口飞奔而去，既然是发小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有些感谢是不用说出口的。

　　发小烟不离手，不停的一根接着一根，引得许昌都有些心痒痒，他示意给他也抽一根，发小再给他点烟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余姚死了，前几天的事。”

　　“你说谁！”他一愣。

　　“村里的余姚，就是你以前的初恋情人！”

　　许昌的方向盘都握不住了，车子在马路上走着Z字，发小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就接着说：“前段时间下班，被车撞了，没救过来！”

　　许昌嗯了一声，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消息，人到中年，每隔一断时间都要听到一个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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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路旁边停下，发小把他从驾驶室里拖出来，自己接手了方向盘。

　　他说：“你去后面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许昌顺从的拉开了们后车门，把营养品都堆在后备厢，整个人靠着车门，呈现出一种颓废。

　　从他们的所在地到镇上的卫生所需要半个小时几十里路。

　　许昌想起来，自己和余姚还有一段情呢。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余姚的，也许是小时候两个人因为一条鱼打架的时候，又或许是捉迷藏的时候余姚给他起难听绰号时候两个人打架的时候。

　　许昌和余姚家是前后邻居，他家在前，余姚家在后，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小的时候许昌体弱多病一直都给人病怏怏的感觉，而余姚则是个混世小魔王，只有她不想做的，没有她不敢做的。

　　偷鸡摸狗，爬墙上树都是家常便饭，常常他在家里的院子里都能听到余姚被她妈揍哭的声音。

　　后来慢慢长大了，余姚变得没那么调皮，成绩也慢慢好转，在初三的中考前，狠狠地努力了一把，考上了和许昌同一所的高中，还被分进了一个班级。

　　那时候许昌只觉得余姚还挺聪明的，就是努力了一把就考上了，哪像自己用尽了千方百计才平安的走过中招这条独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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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同一所学校，但是关系也不远不近。

　　他们的关系的好转是在高一下学期，那时候许昌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是年级段里有名的学霸。而余姚也毫不逊色以大姐大的称号声名在外。

　　原本两个看似没有一点关系的两个人在一个晚自习的时候，突然的突增猛进。

　　那天许昌还记得，余姚月经来了，因为痛经趴在桌子上强忍着，而他正好经过，看到她的模样又联想起平常嚣张跋扈的模样就起了同情心，看到她凳子上似有似无的血迹，小脸一红，急匆匆的跑了。

　　他给她接开水，买糖果，甚至还给她披了件衣服。

　　他以为他做的足够她撑过去，哪知道她一把捉住他的手，因为疼痛而显得脸颊红红的，她说：“帮我个忙———帮我买卫生棉…”

　　许昌惊的直接把她的手甩开，那时候年纪都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做贴心，只觉得月经这种事代表着羞涩，甚至在男生心里卫生棉代表一种…放荡。

　　但是到了最后，许昌还是买回来了，他用黑色的塑料袋紧紧的捂着，走到教室远远的抛给她，然后红着一张脸坐在教室学习。

　　晚上余姚主动请他喝了一杯奶茶，他看着她手里捧着的冰水，二话没说把两个人一换，这一换，他清楚的看到余姚耳边的红晕，两个人眉目之间流转的皆是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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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昌学习好，比余姚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虽然一向她更聪明，但是已经落下太多的课程，也需要一点一点补。

　　为了追的上许昌的进程，余姚主动求了老师坐到了离许昌不远的另一个学霸旁边，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小算盘，坐到许昌旁边，他肯定会帮她辅导讲题，但是也同样会浪费他的时间。

　　但是如果坐到另一个学霸旁面，就不会这样了，反正她脸皮厚，受点白眼也不在意。

　　余姚这一坐，就是一个学期。

　　没有辜负她努力了几个月，在高一期末摸底考试的时候，她站到了阶段前五十，成为了本届最厉害的一匹黑马。

　　班主任在班里好好夸奖了她一顿，顺带着说让她向许昌学习。她扭头看他，而他也正在看她，两个人相视一笑，甜蜜的不得了。

　　余姚她妈高兴女儿知道学习了，奖励了她一百块钱，而许昌也给了她一个吻。在余姚她们家后山的竹林里，他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嘴唇急切的吻上去。

　　她紧张的抓着他的衣角，笨拙的回吻。

　　她想着，吻了她就要对她负责，她这一辈子都要和许昌在一起，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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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直在两个人偷偷的眉目传情中度过，他们约好考同一所大学，然后学同一个专业。

　　毕业以后就结婚，然后生一堆小宝贝，就在两人想象着以后生活美好的时候，厄运突然降临。

　　许昌他爸出事了，从脚手架上摔了下去摔断了腿。高三所有人都在紧张复习，许昌急匆匆的被叫回家，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

　　原来他爸之前在工地上做小工，一个月不多不少足够正好够家用还能再剩一点存起来，现在他爸病了，人家说是他不小心摔倒，不属于工伤，只结了工资就没别的意思了。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也没有了经济来源，就更没有多余的钱供他上学了。

　　有天晚上许昌把余姚约出来，说他想去广东打工，他听人说了广东很多工厂，都招人能挣钱。

　　余姚劝他一定要坚持到高考，要不然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许昌第一次哭起来，男孩子哭起来余姚觉得他是那么无助。他说：“我爸摔断了腿，家里积蓄都花完了，没有钱供我读书，我们家连我这个月的饭钱都拿不出来了。”

　　余姚也哭起来，她扑到他的怀里，呼吸近而湿热，他忍不住吻了她，当他的手摸向她的胸脯时，她用胳膊挡着，还是被他摸到了，她放弃抵抗，急促的呼吸在喉咙里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

　　她的胸很软，比他想象的肥沃。就在把持不住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发过的誓，做事一定要考虑后果。他深深地吻了她，然后把她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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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许昌还是回到了学校读书了，因为余姚从自己伙食费里分出来一半给了他，两个人每天一同吃饭上课，偶尔还会瞻仰一下未来。

　　虽然很遥远，但是总得有希望不是？

　　有一天的体育课，余姚低血糖差点晕倒，原本的伙食费支撑余姚自己足足够用，但是负担两个人就有点勉强，为了让许昌吃饱，她吃的一次比一次少。

　　他们吃了整整五个多月的白米饭配咸菜，就是这样，常常的她还舍不得多吃一口米。以至于面黄肌瘦的不成样子，风一吹就要倒。

　　后来她妈主动每个月多给了一百多块，两个人才偶尔吃一顿荤菜。

　　余姚会织毛衣，她借钱买了毛线，趁着每天晚上晚自习放学以后再宿舍里手电的光亮织一会，用了一个多月，毛衣终于成型了，她用袋子装着送给了许昌。

　　他穿着她送的秋衣秋裤，走在路上有一种隐秘的自豪。那时候他骑起自行车像风一样，那时候她坐在他的车后座咯咯地笑。

　　高考结束后，许昌报了了一所本地的二本大学，余姚考上了北京的重点大学。一南一北相隔几千公里，分居两地经常打电话。

　　她和他说学校里的趣事，还有宿舍里的矛盾，他给她说上课的老教授扣子扣错了，汇报每一天都做了什么事情。

　　余姚性子急，有时候经常会和人发生矛盾，他总会温和的开解她，一字一句都让余姚那颗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她依赖他，不仅身体上依赖，心理上也很依赖。

　　都说异地恋的爱情是折磨人的，如同钝刀子割肉，可能对方的一言半句都能揣摩出别的故事来。

　　女生爱脑补是天性，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那时候正巧学生会招新，她义无反顾的报了名。

　　她做事踏实，喜欢帮助别人，所以人缘比较好。很多别人不想做只会吐槽的事情，她二话不说直接做好，这让她在主席面前频频露面。

　　有了一个学期的了解，她成了主席最倚重的下属，也成了大家眼红的对象。

　　在学生会里待了四年，学校系里的工作全部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不停的接触外界，又有一定的威望，在上一届主席毕业以后，她理所应当的坐上主席的位置，和几个系领导甚至学校的校长都混了个脸熟。

　　大学毕业以后，余姚决定顺从系里的决定留校任教。她想让许昌来，北京毕竟是首都，虽然压力大一点，但是机会多啊，只要能把握好，他们一定会会成功的。

　　许昌不肯来。他家里负担太重，他走了没人照顾家里，更何况大学四年学费都是贷款，他必须要挣钱。

　　这个话题说得多了，两个人心里都渐渐明白，分手再所难免，可是余姚做了辅导员以后第一个月的工资领了以后，就是请他来玩。

　　许昌来了，是身无分文的来了。他说他爸又病了，他妈一直咳凑，他把他的工资都寄回家了。

　　余姚不在乎，只要他有一颗爱她的心就好。她带着他参观了她的大学，还给他介绍由自己出面争取回来的项目，还有自己带领的团队获得的国家级的奖项。

　　这一切都是在大学期间一直考虑着去哪兼职能多挣钱的许昌想象不到的，这一刻差距在他心中展现，她大学四年不停的在努力进步，力争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

　　而他被家庭拖累，已然成为一个为生存奔波的社会底层。

　　许昌回去以后，余姚很久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她打过去问他，他说他很忙。

　　慢慢的，余姚也不再频繁给他打电话，他刻意的行为，成功的断了两个人的爱情。再后来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偶尔的只言片语还是从共同的发小嘴里听出来的，比如她结婚了，对象是一个大学教授，她怀孕了，生了龙凤胎……

　　这一切在他的印象里是那么不可思议，然后他就不在怎么回老家，回去也是绕一段路，他怕经过余姚家门口，更怕在家门口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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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今天，这是她最后的消息。许昌心里很悲凉，也很后悔没有再见她一面，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被打破，还平添一份愧疚。

　　车子已经到了卫生所，许昌也从回忆中醒过来，满头的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不出来的眼泪而选择蒸发出来。

　　妻子给他打电话问他，公公怎么样？有没有大碍？需不需要她安排医院？

　　他说先不急，等拍了片子才能知道。他看着不远处给他添了麻烦一脸愧疚的爸妈，心里一阵恍惚，一个人一生当中最刻骨铭心的爱情真短暂啊，半个小时就回忆完了。

　　她曾经的轻吟浅笑，曾经的缱绻深情，对活着的人而言，只剩碎片，他要赶紧去接父亲去城里医院拍片子，甚至不能分出多一点的时间给她。

　　还是半个小时的车程，这次换许昌开车。

　　在去医院的路上，许昌他爸提起来余姚，他感叹：“可惜那丫头了，年纪轻轻的出车祸，如果不得这场要命的车祸日子过得多好啊，一儿一女丈夫贴心，人生赢家啊！”

　　许昌愣了一下说：“都是命！”

　　许昌爸也叹息符合：“是啊，都是命！想当初你上高中，我摔断腿那年，那丫头还来家里劝我一定要让你上大学，说现在放弃太可惜，也只有上了大学才能挣更多的钱。还说如果家里实在撑不下去，她妈还有点存款，先借给咱们，多好的丫头啊，老天不长眼啊！”

　　许昌嗓子如同被卡着一颗鸡蛋，脸涨的通红，张嘴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好一会缓过来他问：“埋在哪？”

　　“啥？”

　　“我说她人埋在哪里。”

　　“在后山上，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断气之前非让她老公把她埋在后山上，说她想离家近，还逼着她老公说孩子成人之前不许再娶，也是个可怜人啊！”

　　他没听到他爸后面说了些什么，他脑子里嗡嗡地，想起他吻她的那个晚上 ，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天气，后山的竹林叶子哗哗作响，那是风来过的声音！

　　那个时刻，什么都不求，一起就欢喜。现在，我们什么都不求，满眼尽沧桑。

　　米娅碎碎念

　　人这一生，到最后才知道嫁的人，多半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要经历多少伤害和无奈，才会向现实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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